第二章 要成亲的谭英 02
书迷正在阅读:冷漠如她,善良如她、【gbg】合欢道修行、被变态盯上了怎么办、【女攻/GB】借他一丈光、她有利刃、[女攻]当我做了同妻2、快穿:饕鬄盛宴、[女攻]关于我想cao男人的艰辛历程我2、病娇学长的caoH、许君以宁(双性甜rou)
十六岁的少女目光澄澈瞳仁漆黑,望着人时眼睛如碧波荡漾的湖。她眼底映射出对面人的倒影,几乎要让人疑心能被溺毙其中。 谭云闻言,一低头就对上这样一双眼睛。 年轻、漂亮,清透得不经世事沧桑,充满疑惑不解。 她被问住了神,同时也被那双眼睛摄了一秒魂,回答谭英的提问时便显得底气不是那般足:“小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你没有父母,师父养你教你,将你自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养到如今这般大,他老人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说到最后,语调已逐渐转得严厉,十分有门派大师姐的派头。 谭英听见,不服气地暗暗扁了扁嘴。 可是她又无可奈何。 毕竟头顶“大山”被搬了出来,饶是她平素强得和花果山那胡天胡地的皮猴子一般,到此刻也不得不服软。 因此,无话可说的谭英只好讷讷点头,算作回应。 见她点了头,一旁的谭云倒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何尝不知这婚事来得莫名,可师父这人是个说一没有二的性子,他做出的决定鲜少能有回旋余地,再说,那头周老板身家品貌都是上乘,至今未见什么不足之处,也未尝不是个良婿。 不定小九还真能就此攀上高枝,自此麻雀变成凤。 想到这,谭云稍稍安了心。 她看谭英仍有些眉头紧锁样子,便放柔了声音,低声宽慰:“开心些,小九。小九今日要做新娘,定然是最美的新娘,保管教周老板一眼失了魂。” 谭英才不想这样,所以不接她的“马屁”,只是抬头看她,眼眉耷拉着,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谭云被她这个表情逗得一乐,可转念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meimei马上要嫁出门去,往后便是别人的妻、别的孩子的母亲;周老板祖籍山西晋中,离京城少说有千里之遥,他又常各地奔波,说不得日后也要带累得小九同他走南闯北,如此一来,自己与她还不定能见到几面,当下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于是,她收敛心神,正色严肃地同谭英说:“好了,不说别的了,眼下正事要紧。过会子周老板便要来迎亲了,你也须得拾掇拾掇。”说着,推着谭英便往院子后面的浴房走。 谭英被她推得一趔趄,本想要拒绝,可触及她的眼神,终归是什么都没说,认命一般随着她走了。 院子里,日头慢慢升高了。 狭窄逼仄的小院被蒙上一层金光,令本就明亮干净的窗更明、瓦更净,而洒扫一新的屋檐与门框俱都挂满了红绸,远远看来,红通通似火一般,俨然是一派极热闹的景象。 谭英洗浴干净后从浴房一出来,见到的便是一片刺眼的红。 她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好像不认得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般,怔愣愣站在浴房门口,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好在紧随其后的谭云解救了她。 谭云挽住她的手臂,引她往前院卧房走,一面走,她还一面絮叨着:“看日头不早了,周老板派来的喜娘应当到了。” 谭英手臂受制,挣脱不得,好在她也没什么旁的花花心思,便任由谭云去了,随同她往前头走。 两人踏进前院,扑面而来便是漫天盖地的红。 房檐下、窗台边、还有高高的门楣左右,只要目光所及之处,便没有一处不挂红的。 谭英何尝见过这样的场景,当下就脚步停滞,踟蹰起来。 好在院子里的师兄们早就忙完了,此刻已闲了下来,一看见她来,人人面上都是喜色。也不管她表情如何纠结,纷纷涌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同她说话。 “小九,恭喜恭喜!” “师妹,新婚大喜!” “九妹,百年好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唯恐落后。 被这样一闹,谭英心里的疑虑茫然倒是消了大半,她丝毫不扭捏,抱起拳来,同众师兄们一一道谢。 正笑闹时,周家的喜娘便来了。 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皮肤白皙体态略丰,上穿一件暗红色对襟宽袖薄棉袄,下穿蓝色镶边马面裙,面朝着人时始终笑容可掬,看起来倒是极面善。 因这是原先就说定的,喜娘喜服一应事务皆由周老板那头安排,因此谭家班众人见到她来便无人意外。 不光如此,那喜娘还带了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二人皆低眉顺目的,一人举妆匣一人捧婚服,一到地方来便极有眼色地向谭英行礼。 谭英自忖受不得,正要退开一步,就见喜娘笑盈盈上前一步来,热情无比地执了她的手,宽慰般开口:“姑娘真是好福气,觅得周老板那样一位佳婿,往后定能与周老板琴瑟和谐。周老板年岁虽大了些,可我冷眼瞧着,是个知冷热的主儿,”说着拍着她的手,又连连叹息:“这礼,姑娘受得。” 短短时间内,谭英已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了。好似她嫁给周行云是高攀,是前世烧高香,是天大的好运道。可谭云这样说,她尚且能听一听,眼前这喜婆子初回见面便这样说,谭英又有些不耐烦这种说法了。 因而,她轻轻挣脱开喜娘的手,态度不冷不热地说:“承您吉言。”说完转身往房中走。 喜娘笑容一敛,有些悻悻然地收回手。 谭云恰如其时地插进话来,同喜娘简单攀谈几句,将之让进房内。 霎时间,门外众师兄一哄散开,门内则热火朝天忙碌起来。 好在这喜娘虽言谈不太妥帖,却经验老道,手底下两个小丫头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三人合力,不大一会便令谭英面貌崭新,俨然一个美丽新娘。 只见她云鬓轻梳蛾眉淡扫,弯弯的眉下是一双圆似幼鹿的眼,眨动之间如盛满了散碎日光。 红彤彤的喜服虽是普通制式,但如今被她穿在身上,瞧起来一分不瘦一分不肥,尤其前襟描龙绣凤凸出许多,再往下几寸便是她袅娜纤腰,竟令她平添几分风情。 见到这样的谭英,房内几个人都有些愣神,然而不过片刻,却又都交口夸赞起来。 谭云最实际,自衣襟内掏了个巴掌大的布包出来,举到眼前一层层展开,露出内里一只老式银镯,这才将之递给了谭英,同她说:“这是师父嘱我交给你的。” 谭英只觉手指一凉,手里就被塞了个物事。她下意识就要往外推,边推还边说:“师姐,我不要。” 谭云自然不会答应,按住她的手又劝她。 正在两人推搡之间,就听窗外传来一阵锣鼓之声,隐隐约约还有些喧闹杂音,且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声音也变大许多,显然是离得她们愈发近了。 谭英张开的手指轻轻一颤,意识到了什么。 她轻启唇,正要说话,可还没来得及,身后的喜娘已喜气洋洋地说道:“姑娘,吉时到了,周老板来迎亲了!”说完似一阵风般向房外刮去,急切地去安排接亲事宜。 而谭英,她向外展开的手猛地一缩,失去承托的银镯便“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动作迅捷如闪电,紧紧握住了谭云的手,嘴唇嗫嚅半晌,她才旧事重提:“师姐,我害怕。” 谭云正心疼镯子,忙不迭挣脱了谭英的钳制。她捡回镯子,动作粗鲁地将之套在谭英腕上,不解气似地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巴掌,恶声问:“怕什么?”说着眼一瞪,目光如炬地望着谭英。 谭英从她眼中看出了诸多情绪,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赌气一样,又想甩手撂挑子。她一面将那镯子往下撸,一面急得跺脚:“成亲是什么?我不想成亲!我有点怕……” 谭云闻言,立马有些恨铁不成钢:“又瞎说!”她有心想治治这无法无天闹小孩儿脾气的九妹,然而想了一通竟然没什么奏效的方法,无奈只得放缓了语气,哄小孩儿一样柔声说:“快别说了,周老板马上便来了,看见你这般可如何是好……”说着扯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盖头,抖落开就往谭英头上罩。 谭英没有防备,被兜头罩个正着。 她兀自还在使小性子,心里话连珠串一样从嘴里冒出来:“我不想和周老板成亲,他比师姐还要大几岁,年纪老得都能当我爹啦!” “他还很奇怪,谁家有权有势的大老爷会娶个才见过一回的姑娘,里头定有猫腻!” “你说我往后是管这人叫爹还是叫老爷,他为何要娶我,不娶我便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她絮絮念着,声音似着恼,又似什么都无。 谭云被她炒得脑壳子生疼,她也不管谭英是如何想的,侧耳听见锣鼓声更响,心下倒轻轻松了一口气。 果然下一刻,先前出门去的喜娘又笑盈盈地进门来了。 谭云瞅准机会,向喜娘抛了个眼色。 喜娘会意,忙上前来搀住了谭英的手臂。她生得健壮,身上很有一把子力气,扶住人手臂时倒叫人动弹不得。 谭英无法挣扎,眼下便如一只待宰羔羊一般,紧紧依偎着喜娘的身体。 这正如喜娘之意,她扶住人,引谭英去前面的堂屋。 堂屋之中,谭英的师父、谭家班的班主谭盛已在一张红漆木椅中坐定了。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儿,整个人干瘦如柴脊背微弯,带着些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加之他蓄了一把长胡子,如今须发皆白的同时却脸膛泛黑,便显得整个人同这热闹非凡的喜堂格格不入起来。 他手里擎着一杆烟袋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两口,时而发出啪嗒啪嗒的细碎响声。 烟雾缭绕之间,他看见一团火红的人影近了。 于是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眯了眯眼,轻咳两声才问:“小九来了?” 谭英被喜娘搀扶着,行动时便有些受制于人,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引导着下跪、叩首。 她此刻较之前乖觉许多,倒没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委屈巴巴地低声言语:“师父,小九来给您老人家磕头。”虽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到底还是收敛了。 隔着红艳艳的盖头,她并不能看清谭盛的面容,因而,她也只是听出谭盛声音有些发紧。 只听谭盛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中满是不舍之意:“往后嫁了人,好好过日子。” 他沉吟片刻,又抽了一口烟,嗓子眼里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令他接下来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晰:“……好了,到时辰了,出门子去吧。” 他挥挥手,最终决定了谭英的去留。 谭英喉头一哽,原计较着要同他说的话登时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底忽然又潮又热,很有落泪的冲动。 可这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彻底落下来。 因为众师兄们簇拥而上,挤挤挨挨地将她背了起来。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攀上了哪个师兄的背,像一株依附着树根的藤蔓,一路被背出了门。 门外锣鼓喧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她头顶蒙着红艳艳的盖头,看不见人影,却听见了所有人声,艳羡有之,叹惋亦有之。 顶着这些热闹声音,她被塞进了花轿里。 然后她听见有人说:“九妹,从此以后你便是大人了。” 原来是二师兄。 也不知道她走了以后,这些师兄弟们该如何想念她,陡然见不着她会不会有诸多不适。 她在心里默默想。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转了数趟,等花轿起又落,轿外换过一拨看热闹的人,她便无心他想了,因为她听见吵吵闹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新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