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果然喜欢毛茸茸
第十章 行渊以前说澜临娇气,是逗他好玩。小上仙明明已经抿着嘴角满脸不高兴,还要故意假装淡定不计较的模样,可谓百看不厌。 但现在,行渊的这句‘娇气’,是发自内心的了。 不光娇气,还不好哄。 小上仙哭得可怜兮兮,又不愿意放任行渊观看自己的狼狈姿态,索性直接把脸埋进行渊胸口,藏在他怀里淌眼泪。行渊低头望着胸前深埋的后脑勺,一颤一颤的清瘦肩膀,深深叹息。温言相劝不见效,束手无策的行渊只好佯怒道,“小贱奴,你再哭下去,我就要硬了。” 怀里的人静了静,随即呜呜咽咽哭得更惨了。 行渊恶狠狠磨牙,大手在澜临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心脏像被猫爪子一下又一下地挠。 …… 终于,澜临哭够了,眼泪止住,吸了吸鼻子,手臂一伸,毫不留恋地推开行渊……用完就扔。 捡起落在一旁皱皱巴巴的白裳,散乱地披在身上,脚步绵软地往小洞天内的温泉池走。 行渊啧了一声,下床跟在澜临身后,“脚还没好全,别乱……” 澜临拍开想要搀扶自己的大手,拢了拢敞开的衣襟,腿根发颤,慢吞吞地挪。站直身体后,体内深处的jingye从微肿的xue口蜿蜒流出,还带着温热的余温,而之前沾染在大腿内侧的白浊早已干涸,两种矛盾的感受让澜临步履艰难。 始作俑者还在身旁,散发唬人的低气压。 澜临蜗牛似的来到目的地,坐在池边用白白的脚丫子试了试水温,很舒服,沿着边缘缓缓沉进水里,抱着膝盖坐在温泉较浅的一侧,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 行渊蹲在温泉边,一只手支着下巴,暗红的眸子低垂,歪着头打量澜临。手指没入水里,勾起一缕湿漉漉的青丝,缠绕在指间把玩。 暖洋洋的温水浮着白茫茫的雾气,澜临泡了一会儿,脸颊上蒸起红晕。 行渊用指腹碰一下小上仙guntang的耳垂,幽幽道,“先前用兽型折腾你,可比这次过分多了,也没见你那么生气。” 澜临侧了侧脑袋,小巧圆润的耳垂从男人手里逃开。 “是不是太惯着你,学会耍脾气了?” 哗啦,澜临从水里起身,去到温泉的另一端。他水性不好,中途不小心一脚踩到较深的地方,身子一沉,咕噜咕噜一阵挣扎。行渊眉头一皱,刚想下水捞人,就见小上仙神情慌乱,两腿乱蹬双手乱划,昂高下巴脑袋浮出水面,吭哧吭哧地用狗刨姿势硬生生扑腾到浅水去。 哈,行渊想笑,努力憋住了。 澜临也觉得丢了面子,耳朵红透,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泡在水里的脚趾头羞耻地缩紧。 行渊失笑,身形一晃,出现在温泉另一头,大刀阔斧一屁股坐在池边,摸了摸红通通的耳朵尖,逗弄道,“原来我们的小上仙这般不善泳,方才在水里的姿态可谓行云流水飘然出尘。” 澜临:“……” 行渊给出评价,“好笨。” 澜临:“……” “不若我来教教你?” 水波荡漾,澜临又想往另一侧躲,行渊拽住他的发尾,幽幽道,“再晃来晃去,我便下来陪你一起泡。” 澜临闷闷回到原位,一动不敢动。 “小上仙,讲个笑话我听听。” “那我讲个笑话给你听?”没得到回应,行渊挑眉,慢悠悠道,“乌龟……” 澜临抬起头,怀疑地瞄了一眼行渊。 行渊板着一张脸,“乌龟背着蜗牛散步,途中遇见一只毛毛虫,乌龟停下来,邀请毛毛虫到龟壳上,顺路捎它一程。”他故意顿了顿,假装不在意其实一直在偷偷认真听的澜临不由自主地望过来。行渊捕捉到小上仙的目光,回视那双红红的肿肿的透彻眼眸,声音平淡地继续,“蜗牛对身旁的毛毛虫说,你抓紧一点,这王八跑的好快。” 讲完了,行渊面无表情,低头看澜临,澜临也昂着脑袋,神情僵硬望向他。 下一瞬。 澜临眼睛一弯,嘴角咧开,又傻又呆地笑了起来。 行渊看着澜临笑,撑着下巴,嘴角勾了勾,也跟着扬起一抹笑意,他收回之前的话,小上仙还是很好哄的。 “澜临。” 小上仙被逗开心了,被喊到名字,顺口答应,“嗯?” 看,果然好哄。 行渊神手,把在温水里泡太久浑身发软的澜临捞出来,用干净的衣裳裹好,抱走,把人放进床里,“澜临,你老实承认,比起没毛的,是不是更喜欢有毛的?” 澜临说,“都不喜欢。” 行渊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压向澜临,高大的身躯融为一团黑雾,再汇聚凝出实态,已是一头体型庞大通体黝黑的凶兽。 澜临抗拒地蜷起后背,以为行渊又打算用兽型来折腾自己了。 凶兽跃至床上将澜临困在爪下。 嘎吱,耐用结实的古木大床发出不堪重负地抗议声。 漆黑的巨兽抖了抖毛,伏低身体,将小上仙虚虚压在毛茸茸的肚皮下面,又粗又长的尾巴收在身侧一晃一晃,偶尔撩过澜临的手腕,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澜临窝在凶兽身下,在确定凶物没有侵犯自己的意图后,僵硬地身体逐渐舒展放松,眼睛跟着晃来晃去的尾巴转,在手腕第三次被尾巴尖蹭过时,手指一紧,反手握住,捏了捏试试手感,才轻轻放开。蓬松柔软的毛皮覆盖在身上,暖洋洋的,澜临忍不住又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凶兽肚皮上的毛毛,细腻顺滑。 巨兽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抖了抖耳朵。 哼,小上仙,果然喜欢毛茸茸! 大脑袋拱了拱澜临的手腕,湿漉漉的鼻尖怼啊怼,总撸肚皮干什么?摸头!挠下巴!搞快点! 澜临不知道行渊在想什么,听他在闷在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以为惹他不高兴了,收回手,不再乱摸。 啧。 “谁准你停下来了?” 澜临:“?” “继续。” …… 澜临犹豫地伸手,摸了摸比他的手掌更大的爪子,rou垫软软的,翻开看一看,rou粉色的。戳一下,尖锐的指甲‘噌’地亮出来,又缓缓收回去,再戳一下,弯钩状的指甲又一弹。 行渊耐着性子,任他玩。 “行渊。” 巨兽低低地吼了一声,算是回应。 澜临望向他,眼神却飘了很远。 这重荒山下镇压着传说中的上古凶物,看上去,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这样的行渊放出去,真的会祸乱人间生灵涂炭吗?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行渊所求,不过是rou欲只欢罢了。 抬手挠了挠巨兽的下巴,轻而认真地问,“你究竟是什么?” 黑漆漆的巨兽垂下大脑袋,粗壮的前爪撑地用力,健硕的身躯往后耸起,撅着毛茸茸的屁股晃着尾巴,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血盆大口张开,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才慢吞吞地卧下身体,轻轻压住澜临,巨兽猩红的眸子眯了眯,道,“我是什么?我现在大概是一只猫吧。” 澜临:“……………………” 这怪物,对猫有非常大的误解。 谁家的猫模样会这般凶恶骇人?别说猫了,山林里的老虎在这头黑漆漆的巨兽面前,都乖巧可爱的像只猫。 莫不是被关太久……傻了? “小贱奴,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要cao你了。” 澜临被cao怕了,乖乖撤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而用手指尖轻轻抚摸大爪子,显然没有相信行渊的话。 行渊知道这小上仙定是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却并不解释,由他乱想。 行渊本是没有rou体的,他源于恶意,是世间千万罪恶的化身。 开了智的活物,终其一生都会善恶交加。至高无上的开天辟地的神,会有邪恶阴暗的一面,藏于灰败苟且度日的魑魅魍魉,兴许也有悄然远眺烈阳的瞬间。 最初的行渊,是一团残暴凶险的阴恶怨气,肆无忌惮横行霸道,饥渴贪婪地将所及之处吞噬殆尽,将它们融为身体的一部分,用最凶狠残忍的方式疯狂生长。被恶意吞没的生灵们融为恶意本身,势不可挡愈加狂妄。 行渊此刻的兽型,是第一只被他吞入腹里的猫。这只刚开灵智的小黑猫蜷缩身体卧在大石块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忽如其来的狰狞恐惧席卷而来,连猫带石头一并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乖巧漂亮的小黑猫被吸收蚕食,行渊理所当然地占用它的躯体,只不过被凶恶之气侵蚀同化后的黑猫,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澜临厌恶至极的那条巨蟒也是如此。 甚至那让小上仙折服不已的棋技,也不过是因为……行渊曾经吞了一位精于下棋的古老仙君。 上神们之所以要联手将行渊制伏,便是他过分猖狂,放任本能凌驾于意识之上,遵循欲望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磨牙吮血,屡教不改丧心病狂的险恶邪物。 刚诞于人世就这般凶恶,若是任其发展,将来必将酿成无法控制的祸端。 恶意无法被彻底杀死,那么只能在恶意萌生之时,倾尽全力去遏制。 换言之。 行渊被封印在重荒山下时,勉强还算是个神智混沌不清的……新生儿。 数万年来,行渊被困在重荒,身体不能离开,却不妨碍人世间的恶源源不断向他涌来,行渊在日渐强大的同时,学会了控制本能,成为恶意的主宰者,而非供恶意驱使cao控的躯壳。 上神们在封印之际,对癫狂失控的行渊说,唯有寻到自我,你才能重获自由。 那时的行渊狂躁地嘶吼诅咒天地,不知道何为自我。 直至岁月抹去封印,这个名唤澜临的小上仙,不知好歹却视死如归出现在面前。 小上仙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 上神留下的封印崩裂之初,有一道霸道强劲的仙力,强行加固延续了本该被挣破的束缚。数千年后,凌厉的力量终被耗尽,换成了另一股温和而清冽的灵力,坚持不懈地每日修补着无时不在龟裂的封印。 亡羊补牢,但兢兢业业认认真真。 若是从前,见到禁锢束缚自己的罪魁祸首,行渊定会将他抽筋剥皮千刀万剐百般折磨。 可澜临一袭白裳,清冽如兰地站在跟前时,行渊想的却是,哦,原来是你。 他终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万年前那个横冲直撞肆意疯狂行走在世间的无尽罪恶深渊,早已在暮去朝来斗转星移间,成为行渊。 …… 思及此,不禁勾唇低笑,身着白裳清冽如兰只是表象,他家小上仙其实可娇气了。 “澜临。” 行渊低声轻唤小上仙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巨兽腹下的毛皮过于温暖柔软,疲惫不堪的澜临手指轻轻勾着宽大的兽爪,困倦战胜了理智,他又一次陷入沉睡。 湿润的鼻尖轻轻拱了拱小上仙微皱的眉头。 太脆弱了。 为何? 单是为了修补封印,就掏空了修为? 兽型消散,行渊化为人形,倏然失去热源的澜临昏睡中不适应地哼了哼,行渊顺手把他捞进怀里,小上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深了。 行渊握住澜临的手腕,推了一道温和的力量去试探他的灵根。 凌冽的眉毛拧紧,嘴唇抿起锋利的弧度。 澜临的灵根虚弱而绵软,体内散乱的灵力未等凝聚便被一股霸道凶蛮的外力抽离身体,为周遭无形却诡谲的阵法吸食殆尽。 …… 唰啦—— 唰啦唰啦—— 洞外穿来纸张颤动的声音。 小纸人背着一个小包袱,在结界前晃来晃去吵吵嚷嚷。 行渊松开澜临手腕,抬起暗红阴沉的视线扫过去,安静点。 虽未开口,小纸人却瞬间深刻领悟到了行渊的意思,被那双邪恶的眸子瞪得瑟瑟发抖。 这……分明……春宫,图……要……还,还凶…… 小纸人灵智有限,不能流畅的抱怨。气鼓鼓地翻开包袱,推开一本春宫画,把自己夹在厚厚的书本间,防止轻飘飘的身体被大风刮走。 这个凶巴巴的家伙,好可怕。 小纸人委委屈屈地安顿好自己,期盼着主人早点醒来,接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