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人
即便在昏迷期间，有被用心地照料看护，想要让太久未曾被使用的肌rou，恢复到能够自如活动的水准，也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才被扶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陆明彦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就连被身旁的人握住的手，都无法如愿地用力的感受，是没有类似经历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焦躁与崩溃。 “……我没事，”被揽着腰，小心地扶着坐回轮椅上，陆明彦停顿了片刻，才转过头，朝边上年轻的护工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自从那天的交谈过后，叶齐虽并未真的就此切断与陆明彦之间的关系，但好歹也按照陆明彦的要求，另外找了一个贴身照看的人，负责他的生活以及必要的复健。 “我有点渴了，”视线在对方在自己坐下后，并没有立即放开的手上停留了一阵，陆明彦小小地吐出一口气，轻声开口，“能帮我去买瓶水吗？不要冰的。” 大抵是不放心放着陆明彦一个没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人，单独留在这里吧，护工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在对上陆明彦的视线之后，还是迟疑着松了手：“那你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这个用来给住院的病人散步休养的小花园里，总是有着不多也不少的人数，从小臂上还留着滞留针管的五六岁小孩儿，到腿上打了石膏的百岁老人，各个年龄阶段的人都不缺。陆明彦在遮挡住了阳光的树荫下，看着这些人在各自家属的陪伴下，或是开心谈笑，或是沉郁着一言不发的模样，无端地有种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受。 双眼不自觉地往平常弹幕会在的位置看过去，陆明彦的手指动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打开直播。 他并不想在那个直播间里，上演一场拼搏努力的热血戏码，也不觉得这样的东西，能引起什么人的兴趣。 缓缓地吸入一口气，陆明彦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一点点地用力，支撑着身体一丁一点地从轮椅上抬起——然后在即将成功站起时，陡地失去支撑地往前扑倒。 恰好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下意识地扶住了他前倾的身体，与高大的身形相称的双手宽大而有力，带着暖热的温度。 “对不起，谢……”条件反射地对身前被自己冲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体的人道了歉，陆明彦抬起头来，正要开口道谢，却在看清了面前的人的样貌时，陡地截住了话头，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啊、嗯，没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明彦似乎从眼前的人脸上，也看到了那么一丝错愕与无措，但很快，对方就反应过来似的，朝他露出了标准而礼貌的笑容，“陪着你的人呢？”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没能在周围找到对刚刚发生的状况，做出什么反应的人，男人不由蹙起眉，露出了少许不悦的表情。 ……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陆明彦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成功地发出声音：“我让他……” “明彦？”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快步走到陆明彦的身边，叶齐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敢直接将他从另一个人的怀里拉出来。 “这位是？”视线在眼前这个以亲密的姿态搂着陆明彦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叶齐眉间的褶皱更深，“护工呢？” “我让他去买水了，”就像是猛然从梦境中拽了出来，陆明彦冷静下来，仿佛想要提醒自己什么才是现实一般，转过头看向边上提着食盒的人，“我不饿。” 叶齐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在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那就等下再吃。”他放下手里的食盒，强迫自己露出不在意的表情，伸出手想要去扶还不能依靠自己站立的人。 可还不等他碰到对方，那个从没见过的男人却忽地侧过身，带着怀里的人避开了他的手。 “你是？”略微挑高眉毛，身形高大的男人收紧了揽着陆明彦的腰的手，看向叶齐的视线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前男友，”在叶齐开口之前，陆明彦就先一步出声给出了回答，“你不是说医院外面有家好吃的店，”很是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他轻轻地握住男人的手腕，弯眸露出浅浅的笑容，眉眼中透着些微的亲昵与熟稔，“不带我去尝一尝吗？” “刚刚不就准备说这个吗，”大抵是看出了陆明彦不愿与叶齐多待的心思，男人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话头，“我还怕你不想去呢，”完全没有要理会边上杵着的人的意思，他扶着怀里的人坐了下来，绕到轮椅后面，直接推着人往医院外走去，“走吧。” 私立的医院周围并不如公立医院热闹，但各方面的规格都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是本就将服务对象定位于有钱人的小圈子。 “刚才……谢谢。”视线在窗外明显精心修剪过的花园内停留了片刻，陆明彦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不用，”有着一头利落短发的男人笑了一下，伸手接过服务员送上的菜单，“他纠缠你？” “……不，”陆明彦沉默了片刻，才出声回答，“只是我目前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而已。” 连独自站立行走都做不到的人，更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又或者……”陆明彦垂下眼，轻声笑了一下，“……只是我单纯地想要伤害他而已。” 所以才会在明知道这种事的情况下，还会做出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 面前的人张开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顾虑两人并不熟悉的关系没有出声，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了陆明彦的面前，开口做了对两人来说有点晚了的自我介绍：“我是于景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