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LSD致幻剂，号称迷幻药之王的一种毒品，无色无嗅无味，不起眼到如同随处可见的普通纯净水，毒性却相当强烈，服用后会产生灵魂出窍的极致幻觉，使人坠入或愉悦或恐怖的莫测幻境中，是以从研发之初，LSD就成为了各色艺术从业者的“灵感来源”。

    连璟身上具有一般艺术家都具备的浪漫和洒脱，但是光这些还不够，真正吸引到卓之湘的其实是他的天马行空和坦率不羁。包括第一次见面就愿意畅谈自己的人生经历、大方地表达欲望、对探索新的艺术领域拥有无限的热情……这些都是卓之湘所做不到的。

    与连璟相比，卓之湘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普通人，过着踏实的生活，被条条框框束缚着手脚，却还向往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在私生活上努力挑战着自己的底线，希望能活得更加自在。

    卓之湘内心自有一套评价他人的标准，尽管连璟背叛过他、利用过他，但这并不影响他相对客观地承认对方的优点。

    正是因为曾经跟连璟相处过两年有余，卓之湘才会对连璟吸毒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和失望。他不觉得以连璟的天赋，会需要LSD帮助他进行创作，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在自甘堕落。

    这么大的事被捅出来，卓之湘当然不会再提什么3P的荒唐事，他也没听连璟解释，转身就下楼开车离开了别墅。

    回去的路上，卓之湘心里一阵冷一阵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吸毒人士，偏偏这人还是他的“前男友”，这让卓之湘有种魔幻现实的感觉。理智告诉他这事跟他无关，但感性认识上，他总觉得自己趟了浑水，跟这事脱不了干系了。

    汪竞城还留在那里，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连璟，是顾念兄弟交情还是秉公处理？

    卓之湘脑子里一团乱麻，直到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回到家，心情才平复下来。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卓之湘终于不再想这件事了，想太多也毫无益处，他跟连璟早就分手了。

    公司办公地点在26层，卓之湘进了电梯，正准备关门，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穿藏青色布里奥尼，领口系了条亮色的领带，最上方的纽扣被解开，衣领都没有完全外翻出来，顶着精致的背头，仔细看似乎还化了点淡妆，站没站相，一进电梯就热情地跟卓之湘打了个招呼。

    “Good m～My dear Lance～”

    卓之湘规规矩矩地回：“总监早上好。”

    “哈哈，那么客气干嘛。”

    卓之湘笑笑，没回答。领导愿意表示亲民是一回事，下属自不自觉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他们这位单总监行为常有出格，性格也古里古怪，但该有的分寸卓之湘还是知道的。

    卓之湘的直属上司并非这位看起来有些gay气的单总监，而是某位年过四十的暴躁中年女魔头，对下属十分严苛，吹毛求疵之极。

    当初面试的时候，单总监和女魔头都是他的面试官，女魔头还没听完面试词就面露不耐，但最后卓之湘还是进了公司，只因为单总监这位大Boss行使了一票通过权。

    卓之湘一开始还受宠若惊，但在单总监多次跟他暗示后，他总算看出了几分端倪。

    单Boss的性取向在公司里似乎不是什么秘密，正因为他多次对卓之湘示好，导致女魔头看卓之湘越发不顺眼，常常明里暗里指责卓之湘绣花枕头、靠潜规则上位。

    事实上卓之湘刚入职，工作上出现差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因此就否认他的个人能力，未免带入了太多的主观情绪。

    但他有理说不出，跟一叶障目的上司分辩争论是永远别想成功的；除非辞职，不然你也很难明确拒绝一位公司高层的性暗示。

    卓之湘之所以没动过离职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不服气，想做出一番业绩给女魔头瞧瞧；一方面也是单总这人的示好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毕竟对方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追求的尺度也掌握得很好。

    但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如果单总没有“上司”这层身份的话，兴许他们还能来个一夜情。

    “你看起来有些憔悴？”单总歪头观察了会儿。

    “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吧。”卓之湘说。

    “是开趴去了？”

    卓之湘看了单总一眼：“单总，我不玩那些的。”

    “这么乖？”单总笑得古怪，“那是被女朋友缠狠了？”

    “单总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没睡好。”卓之湘避开了女朋友这个话题，他知道单总想试探什么。

    单总没问出来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电梯抵达26层后就整理整理衣服出去了。卓之湘松了口气，夹好公文包也跟了出去。

    不出所料，当卓之湘把做好的黎皓采访稿以及录音传给女魔头Sophia的时候，Sophia沉默了好一会儿。

    Sophia虽然已经年届四十，但依然是个美艳的女人。她日常踩着18cm的高跟扎在26楼这层的长绒地毯上，耳朵上挂了两只碧绿剔透的名贵翡翠，脸上粉底涂得很厚，尽力掩饰她已然遮不住的松弛的皮肤，眉毛也画得一丝不苟，且眉梢一定是要微微上扬的，充分影射了她激进的个性。

    这是个性格倔强的女人，就算她此刻内心有再多的不平静，她也用面无表情隐藏得很好。

    Sophia用食指和大拇指将她落在腮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艳红的嘴唇开合：“做得不错。”

    尽管她话里没说什么，但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软化，卓之湘有些喜出望外。

    他偶尔会觉得跟不靠谱的单总比起来，类似Sophia这样的工作狂才是支撑起的中流砥柱。所以相比被单总“认可”，从Sophia这里得到肯定才是真正能让卓之湘收获自信的方式。尽管这次得到黎皓的采访稿有些投机取巧，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卓之湘已经尽力了，他相信自己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有同事过来问好，卓之湘心情非常美妙，就跟人多聊了会。期间Sophia路过外面，朝这里瞟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直走过去了。

    卓之湘更愉快了。

    只有贫瘠的生活才会让痴男怨女耽于爱情，一旦生活有了其他乐趣，情爱也就变成了调味剂，有固然好，没有似乎也并不重要。

    下班后，卓之湘告别同事，回家换了身衣服就直奔UR。

    今天请的乐队演奏的是地下摇滚，音浪一阵阵地直掀天花板，五光十色的镭射灯疯狂地旋转，舞池里的俊男靓女忘我地挥洒荷尔蒙，夜场内一片欢腾。

    再过些日子就是冬至了，一向无雪的这座南方城市在一天前竟也罕见地降了场小雪。寒流席卷都市，人们的衣服裹得越厚，激情就蓄积得越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里，音乐和舞蹈就是最好的宣泄。

    卓之湘脱了外套也跳进了舞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他喜欢手里带着杯酒，一边跳一边喝，兴起了就抓着个人一通热吻，火辣的鸡尾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掺在一起的还有彼此的唾液，又色情又刺激，简直能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兴奋得不知今夕何夕。

    今晚也是如此，卓之湘在舞池里如鱼得水、侍靓行凶，没有人拒绝他，甚至有许多人偷偷往他旁边挤来。

    常来UR玩的人其实都认识他，Lance是这里出了名的一道风景，更有慕名而来的人，这也是老板Kevin看重卓之湘的原因。

    卓之湘玩得嗨了，没控制住酒量，对于那些送上来的男男女女，只要看顺眼了就来者不拒，慢慢地就有些头晕目眩。

    不知是今晚亲的第几个人了，卓之湘醉醺醺地啄吻他的嘴唇，啄了很久这人都不愿意张开嘴。

    卓之湘有些恼了，想要把人推开换另一个，谁知这人反倒把他拥得更紧了，拖着他往舞池外走。

    卓之湘酒一下子醒了一半，他眯着醉眼打量这人，伸手掰住对方的两边脸颊，凑近了再凑近了看，这才惊讶地含糊道：“……学长？”

    越棠俊美的脸上表情奇异。他抿了抿嘴唇，将唇上的水渍都舔干净，方才低声说：“这下看清了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