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秋的午后，还带着夏日的燥热，烈日炎炎。A市的火车站依旧人头攒动，K打头的火车慢悠悠地进站。一个穿着浅咖色风衣，背着黑色背包，戴着墨镜的男人下了火车。抬头看了眼站名，有些恍惚。

    A市和H市很近，高铁半个小时就到了。慢车的价格却与大巴差不多，一笔横财入手，他却习惯了节俭如此。挤了半天的地铁，来到御园。御园是A市的影剧场，和H市差不多，一大群群演四处蹲坐。云啸本想在周边找了个小旅馆，却发现低价的旅馆几乎都被住满，就连周围的出租房都有是满人。

    云啸又多跑了十里路，到了乡下镇里，找了间小旅馆。

    “要间钟点房。”云啸走到前台，看到一个嗑着瓜子看着电视的大妈。

    “诶好。”那大妈似乎不舍地暂停了电视，给他写单子，办理入住。“身份证。”

    云啸掏出身份证递给那大妈，大妈看到后眼睛一亮，连忙抬头，“你是，云啸？！啊！你是不是演过的万成云？云大明星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云啸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电视剧还有人记得。只是当年看电视剧的小姑娘，现在早已嫁人生子，过了那般青春浪漫的年纪。

    云啸心中有些感慨。

    云啸这几日都在关注选角的消息。付壬卿给他报了名，也通过了初选，他这是要去现场试镜。与他竞选主角的，还有几个有名的老演员，这几年依然活跃在屏幕前。

    主角的决定是最快的。几人相继演完后，云啸就接到通知他被选中了。

    消息一出，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卫谷导演选人不看流量，只看适合。付壬卿也说了，他还需要好好表现，若是太差，她花再多功夫也收买不了卫谷。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那晚主要角色皆定下，众人在附近一家酒店开宴，表示明日正式开机。云啸摸着手里的剧本，一时有些激动。那晚和众人喝了不少。

    尤其几个配角轮番敬酒，常年不饮酒，不善应酬的云啸终是醉倒。只是没过多久，腹部的疼痛将他唤醒，看着众人依旧觥筹交错，一时间头痛欲裂。

    自从发现自己身体不好，烟酒都戒了。只是今晚一时激动，竟忘记了几年前被烟酒饭局折磨的疼痛。不能倒下。

    若是因为身体原因倒下，导演们再不敢用他，对导演来说，现在换角色还得及。

    在厕所里吐了许久，几乎把酸水都吐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终于忍不住，晕倒在厕所。

    云啸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身边的护士过来，看了看他的情况：“人醒了就没事了，去办出院手续吧，以后烟酒得忌，少食荤油……”护士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听了好几年后来又没听到的东西。

    应该是剧组的人将他送到这。他办理手续正要结账，听说有人已经将医药费和住院费结过了，有近两万块。他询问将他送进医院为何人，那人思索了半天，说是两个黑西装戴墨镜的人。云啸一愣，想到了那副稚嫩的面孔。

    前一晚大多数人都是醉宿，所以开机从下午开始。云啸从医院出来就来到开机地点，见道具组已经在搭场景，他站在一旁，背起台词。

    下午的戏，云啸一直不在状态，被导演叫停了几次。身体还没恢复，脑海里都是事，他一时难以静心，长时间不入戏。

    卫谷蹙眉：“云啸你怎么回事？昨天还不是挺好的？”

    “导演，我……我昨日喝得多了，现在还有些晕乎乎。我会调整好的。”云啸连忙恭敬地回应。

    卫谷想了下，倒也没为难，听说昨晚他后来提前离席，估计是不太能喝酒。

    “早日进入状态！剧组的进度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拖慢了！”卫谷还是训诫了下，“你若不能演，总有人能演。”

    “是是，导演我会调整好的。”

    云啸的压力有些大，拍完后，已经十二点了，公交车早停了，打车回去小旅馆有些……贵。剧组的人在附近都有住所，还大多住在一起，唯独云啸格格不入。

    临走前，一个道具组的同事给云啸看了通新闻。大意就是云啸买通导演才换取主角位置。云啸浑身一惊，面上不显，却慌忙离去。

    只是云啸独身来到路边却不见一辆出租车，唯独停在路边深藏在夜色里的一辆漆黑轿车慢慢摇下车窗户，少女摘下墨镜，看了眼云啸。

    云啸心领神会，只是还有些尴尬，小跑着进了车。

    想了想称呼，云啸唤了声，“大小姐？”

    “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去参加酒宴？还喝那么多？”付壬卿瞥了他一眼。

    云啸愣了下，摸了摸鼻子。

    “你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条件也差，不太方便，我给你定了新的住处……”

    “不必！”云啸断然拒绝，却见她面露愠色，忙改口：“不必麻烦……大小姐。”

    “你接了我的卡，上了我的床开始……你就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付壬卿的声音有些冷。

    云啸吞咽了下，低下了头。

    “你……您……到底为何要……潜我？”云啸依然不解。

    “屁股翘。”

    云啸有些尴尬，但是不信，小丫头的眼睛里复杂得很，明明不满弱冠，他却看不懂。她身上有上位者的傲气，那不是趾高气昂的蛮横公主，而是运筹帷幄的指挥者。或许他是对付某个人的棋子……只是他依旧不懂，为何不选一个年轻小伙，偏选他。云啸还算听话，可能是这些年磨平了棱角，知道这些权贵的手段；也可能是小姑娘年纪太小，她霸道的语气总有撒娇的意味；也或许……他也想看看，小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有人……说我买通导演才有的角色……已经被报道出来了……”云啸小心地说，抬眼看了眼她的眼色。

    “呵。娱乐圈这种事……不是挺常见的。他们又没证据。你和我的关系又没暴露，你经济情况又不好，怀疑你又有何用？”

    “可是导演会不会……”

    “不会。他们若革除你，才是坐实了流言。”付壬卿不屑地说。“不过……你得用点心。”

    “是，我会好好演的。”

    “噗嗤——”女孩笑了一声，“你演的好不好关我何事？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就算你真被淘汰了……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你……为何要帮我打点？”云啸不解。

    “因为你卖身给我。”女孩看着窗外，不咸不淡地说。

    云啸见她不愿谈及，也就没有言语。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酒店，是一家高档酒店，云啸吞咽了下，现在已经很晚了，明日他还要早起，就怕她今晚还要玩那些游戏……

    付壬卿只是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回自己房间了。云啸看着手里的自己房间的房卡，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

    他刚洗漱完就有人送来一碗米羹。他晚饭没怎么吃，的确很饿。想到在她车里自己的肚子一直“咕咕”地叫，他是明白……了。

    小姑娘……很矛盾。

    第二日一早。小姑娘不在，只留了一个保镖和一个助理给他。助理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内向，但是熟悉了才发现……是话痨一个。

    “云叔叔好！”小伙子腼腆地一笑。“我叫王裕，以后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您的经纪人过几日到，到时候和您签协议。您作为艺人有单独的工作室，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

    云叔叔……

    “好好，多谢你。”云啸点头答应道，即使面对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也弓着背说话。

    王裕忙说：“没事，不必客气云叔叔。分内之事。”

    “嗯……叫我云啸就好。”

    王裕眨眨眼，应下了。艺人好像都很在意自己的年龄，毕竟娱乐圈大多数是吃青春饭的。

    王裕是一个很负责的助理，几乎照顾了他日常生活的全部内容，包括吃饭和休息。因为云啸一直有胃病，所以王裕并不让他吃剧组中午的盒饭，而是给他营养师特地给他调的伙食。

    云啸一次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些……伙食，你准备的吗？”

    “对啊。我可是考取了三级营养师呢。”王裕回道，“是……不太合口味吗？你口味偏重，但是你身体要求你饮食清淡……”

    “啊……嗯……多谢！”云啸回道，“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不是托词，王裕在伙食上似乎有独门绝技，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您喜欢就好！”

    “嗯……能问下，你的工资……是付壬卿给你发吗？”

    “嗯？你说大小姐？算是吧。付家给的。”

    付家。自从付壬卿自爆家门后，云啸就去查了下这个人……“付家”——全国的几家叫得出名字的连锁商厦都属于付家，算是国内最大的房地产家族企业。

    而付壬卿……付家现任董事长兼总裁的独生女，外祖父一家是全国最大的家族餐饮企业。付壬卿自出生来就备受关注，作为付家唯一大小姐，她自然是没有辜负家族期望。十三岁就去国外念大学，十六岁大学毕业后在又继续读了经济和管理学博士，目前博士在读，一年前回了国，开始接手付家产业……而现在，她只有十九岁而已。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和教育资源，加上天资聪颖，长相美丽，能力出众……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云啸因一声“嗡——”的手机震动恍惚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

    “今晚9点，星汉酒店，6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