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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

    巫灵跟着山神一路行进,魁偶尔再用木尘法术寻找修士的踪迹,果然不太顺利,魁告诉巫灵修士会用隐蔽踪迹的法门保护自己,杜绝歹人起念或仇人追杀。

    用了好几天时间来到了绿狼山的边界,两个山神之间的地盘泾渭分明,山坳的悬崖峭壁普通人攀爬艰险万分,却难不倒山神的脚步,巫灵有天羽衣的帮忙,随耗费些灵力累一些,也到了两边悬崖的吊桥之处,只要过了这万丈悬崖就是另一个山神的地界了。

    在过吊桥的半中间,巫灵觉得两耳有什么隔膜打开的声响,全身毛孔从前往后逐一打开了一番,就似从水里上了陆地,山神说他这是过了泾渭分明的一层结界的感觉。对山神来说,过了他神的结界,压迫更明显,毕竟闯入他神的地盘多少会灵力碰撞,让主人家有所警觉,魁倒是什么也不怕。

    他们进入绿狼山后找修士,从外入内兜兜转转已过月旬,期间巫灵无缘无故又发起了高热动弹不得,和上次被鬼修惊吓后一样,只是这次没有缘由显得有些奇怪,按说定时接纳魁的元阳他只会体格健康不会轻易生病。幸好这高热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两日后瘫软无力的感觉远去,巫灵又活蹦乱跳地催促魁寻找,魁不耐烦如此没有效率就圈了个林地设下结界,让巫灵呆在中心等他,他先行探寻。

    巫灵只得乖乖等在原地直到夜晚的来临,他在几块石头间挖坑搭起火堆,架在上面烤了两只山鼠的rou果腹。这绿狼山的夜晚来临的很快,黑夜漫长四周寂静,巫灵坐在火堆前被映出暖暖的昏黄光晕,生出一丝孤寂落寞。

    他持起骨笛,抑扬顿挫的律律曲调便从骨笛中发出,空灵震神的笛声随风而去,给这森然的树林平添一份人气。旋律回荡在月华照射的林荫之间,不为练习灵力只为抒发心中孑然一身之感,巫灵配合着曲调内心默默唱着: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何彼苍天,不得其所。 逍遥九州,无所定处。

    时人暗蔽,不知贤者。 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正当巫灵沉浸在自己的戚戚音律中,远处的树枝折断声响打断了他。他远远望去黑暗的深处,踏着散碎的月光,一名老者牵着匹骡子缓步向他行来,巫灵不由得惊喜:骡子?如果是此人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确也是因巫灵夜半独奏,昏暗夜里笛音吸引了老者,这才变换方向欲要一探究竟。只见他慈眉善目,一脸笑意的道:“小兄弟,介不介意老朽来烤个火。”

    巫灵忙起身摆手:“请、请!”

    修士坐到了一旁与巫灵一同烤火。在巫灵欲语还休的空档老人也在观察着巫灵,老人主动开口:“小兄弟,此地偏僻危险,为何你孤身一人在此。”

    “我并非独自来此,我的伙伴要我在此等他。”巫灵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如何询问老者是不是那位修士,囧的抓耳挠腮,就在他抬手之际被老者瞧见他手心处的鲜红印记,老者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小兄弟是巫者,倒是老朽冒昧了。”

    巫灵疑惑:“你怎知我是巫?”

    老朽直言:“呵呵,吾乃一介散修道远真人,小兄弟莫怕。巫者,有结契之印,身着近神之服,手持法器护身,小兄弟,你双手手心有红色印记,这件衣服并非凡品,我观你年纪尚幼,你的引领者呢?是否就是你口中的伙伴?”

    “引领者?”

    “就是你的大巫。”

    巫灵更加不解摇头:“我没有引领者,只有我一个人。我的伙伴……是山神。”

    “哦……”道远真人了然地点点头,手拂长须便转过话题:“小兄弟,你吹奏的曲音如此伤怀,小小年纪何必如此神伤。”

    巫灵立即起身作揖道:“道远真人,小子名叫巫灵,有一jiejie在数月前遭山崩之祸后不知所终,便寻她也无踪影,小子实在忧思煎熬,只得唐突一问真人。”

    道远真人目光闪动,结合他的身份一思索,知道他意有所指:“呵呵,如此甚巧,我便是数月前在某处山崩泥堆里救过一名女子,当是令姐?”

    巫灵闻言大喜,立即形容女子外貌服饰年纪两人核对一致,终于确认他jiejie是这个散修所救。只是老者一介修士带着一个黄花大闺女多有不便,待人醒后知道她父母弟弟皆因天灾失去踪影,幸而在县城还有一户早已定亲的人家可以投奔,便把人送去后回了绿狼山寻找灵脉修炼。

    巫灵得到jiejie的下落喜不胜收连连鞠躬道谢,老者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你jiejie似乎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否则你也无需苦寻不着。”

    “正是,我家乡连遭灾厄十不存一,我也因缘际会成为一个巫者,没想到天可怜见让我jiejie得以幸还。”巫灵回答,道远真人很是意外:“没想到你居然是后天巫者,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一位,上一次看见还是六七十年前了。”

    两人聊到这里巫灵越发迷糊:“什么是后天巫者?巫还有先后天之说?”

    道远真人见着少年懵懂,好心为他解释了一遍:巫者在人类还是远古部落的时代便有了,那时候的人类赢弱而凶兽妖魔纵横,人类为了生存把自己献祭给了神灵获得了非人的力量,这就是最初的巫者诞生的方式。远古神灵时代天地灵气磅礴力量自然也比之今日强大,但是随着时代变迁巫的后代们继承了先祖的血脉之力,由大巫带领修行逐渐发展多样化。

    先天巫者弊端也逐渐显现,血液的淡化使得他们对灵力和对神明的沟通逐渐下降,除了知识的传承竟再无先祖的过人之处。偶而也有人类因奇异机缘成为后天巫者,加入这个祭祀大军的洪流。

    巫灵想到自己成为巫的前因后果,实在难以启齿也不敢多言。

    道远真人见巫灵小小年纪变成巫者又没有传承,预计他前路艰难,有心指引:“巫灵,你吹奏用的笛子似有不同寻常之处,可否借老朽一观?”

    巫灵此刻对道远真人既感恩又信任,也不怕被人霸占了宝物,忙不迭的把骨笛递过去:“此乃空之笛,据说可以迷幻生灵心智,可是我多番使用并不见效果。”

    老者接过端详片刻:“嗯,这是一块巨大山雕肋骨凿刻炼化的宝器,非常轻盈坚固。我观之部位当是咽喉左下第一块肋骨,又有名讳空之笛,莫不是山神空的骨头?”

    巫灵摇摇头:“我并不知山神空,此物是我的山神所赐。”

    “如此说来你的山神应该是杀死山神空并炼化了它,莫非你是此处山神瞳的巫者?”道远真人喃喃自语,随之感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与你jiejie也是受了无妄之灾。那大宇山的山神空化身正是神雕,只是数月前突然陨落,山神一死地脉灵气崩溃瓦解,必定会发生天地异象,千里之内生灵涂炭。”

    “什么!?”巫灵豁然起身,:“你的意思是我的家乡毁于洪水山塌,我和家人生离死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道远真人见他如此震惊也是疑惑,这些事作为山神的巫者应该一清二楚,莫非事有蹊跷?

    “老朽原在大宇山处修行,之所以离开皆因山神陨落地脉震荡,所以便改到这绿狼山,这块骨笛如今在你手里,难道不是因你的山神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巫灵一时脑中灵光乍现,是了——灵巢上的巨大鸟窝,魁的化形是只白虎,他和红叶当初的祭祀……他隐隐察觉怪异之处如今都明白了,如果不是他做傻事,他怎么会成为魁的巫?

    巫灵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手心流出殷红的血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魁!你害的我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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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远真人见巫灵苍白的脸色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之后言语明显也已经心不在焉,就将骨笛还给了巫灵。

    “空之笛虽然可以迷惑生灵的神志,但引诱之法实则有些旁门左道,这山神遗骸的骨器既然为你所用,不如学些可以明清净神,安魂镇灵的法门,修行一事还是积德行善是为正途。”

    然后道远真人就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简:“这是大图清音咒,不是什么高深不外传的法门,你可以将之观摩一二,且看你能否掌握。”

    巫灵闻言大为触动,接过木简把心神回归到眼前,只见木简上绘制了些简笔图案在中间,上下左右都有文字旁注解释,还有口诀罗列在后。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简收好,再次起身行礼:“真人,你我萍水相逢却助我良多,巫灵无以为报,唯有感怀于心,他日定当报答真人的传授之恩。”

    “呵呵,你不必客气,这些与我皆是小事无足挂齿。”道远真人见巫灵有礼有节心善感恩,也是很有眼缘越发欣赏,不由得多出一份关心:“我有些话说来唐突,实乃见你并无大巫指点,不如让老朽提个醒——巫者虽能沟通神灵,切莫与神灵往来过甚。”

    老者不知道的是,这事由不得巫灵做主,他已经从里到外被山神吃了个干净,巫灵只得吱唔问道:“此话怎讲。”

    “山神是天地灵气所化悟天地大道,是以没有rou身五感,更无人间的伦理道德。如要借助神灵之力需谨之慎之,避免脱离人伦失了人性。人之道在于心智,神力诱惑容易走入歧途,这也是为何大巫必须带着小巫修行。”

    道远真人目光远去似是回忆着什么,错过了巫灵一瞬间的紧张:神灵和人果然是两个世界的,魁一直在拘禁强迫他,是为了让他和人间事物断掉联系,长此以往他还是以前的人类吗?

    他已经在世为人15年,有根有源,又有父母jiejie淳淳教导做人的道理,如何说放下就能放下。他一直想逃开魁果然是对的,更何况他知道了真相,魁才是他悲惨的源头!

    巫灵此刻脑子里乱哄哄,连道远真人何时离去也不知道。片刻后魁出现了,他抓起巫灵的胳膊查看一番:“本座觉察有人闯入结界,怎么回事?”

    巫灵一甩胳膊:“别碰我!你这个大坏蛋!”

    魁被驳了个措手不及:“你是吃错了东西失了神志吗?发的什么疯。”

    巫灵越看那张刀凿斧刻的俊脸越气,忍无可忍地骂道:“我很清醒,从没这么清醒……是不是你杀了山神空!?”

    看见魁一副意外的神情,巫灵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你否认也没用,这个空之笛在你手里就是证据。”

    魁邪肆地眯起双眼,双手岔在胸前嗤笑道:“那个空死就死了,与你何干?”

    “呵……与我何干……”巫灵一脸惨然,一只手拿着骨笛另一手遮挡着苦涩的笑脸:“是你杀死山神空引发的天灾,是你害死我的父母和那些同乡们,你这个杀人凶手!!”

    魁闻言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不过是些凡人,何必大惊小怪。”

    “凡人……我们凡人就可以被你们这些神灵任意糟蹋对吗?因此你就可以骗我献祭给你吗?”

    巫灵瞪着魁武的红发神灵不断质问。惨死的父母,流离失所的自己和jiejie,难道是天生命贱如蝼蚁,任神灵侮辱践踏的吗?他报不了仇难道还要继续被仇人挟制凌辱。

    “祭祀的事情是你自愿的,你忘记了吗?”魁抬起手就要去碰触小祭品的头,却被巫灵打开,对于巫灵的反抗魁也被激起三分火气:“巫灵,你不想寻找你jiejie了?”

    “用不着你假惺惺,你给我走开!”巫灵很想扑上去撕打,奈何最后一份理智告诉他不要让自己太过狼狈,多少次遭山神愚弄耻笑,受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一刻他不能愿再做小伏低。

    巫灵的拒绝已经激怒了魁,魁以他看不见的速度欺身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哼,人类!别忘了当初是你下跪求本座帮你,如果不是本座救你,你已经被山里的野兽撕碎,焉有命在此忤逆本座!可笑本座赐你宝物和名讳,教你法门传你灵气,你敢翻脸不认?”

    宝物,名讳?那些能和他失去的相比吗。

    思及魁对自己施展的种种手段,巫灵只觉眼前一片猩红:“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从来没有求你救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呀!我不稀罕你的宝物!我不要你的赐名!我自己有名字!我是李继灵!李家后人!!不是你山神的玩物!!!”

    巫灵吼完将手中的骨笛往魁的脸上丢去,魁也没有刻意闪躲被骨笛砸在脸侧弹开。

    明明不疼,但是魁却觉得呼吸一滞,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挣不开他的手,疯狂抓打他的手臂挣扎哭喊。魁想像以前一样斥责小祭品,抑或是用什么法门把他给镇压,然而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巫灵,心中想起什么忽然恻隐微微发酸:“你们人类从来就是这么……狡猾。你就这么不想做我的巫……我的给予,原来你从来都不稀罕……”

    魁手指渐渐收拢,巫灵呼吸开始困难,挣扎的力道也没有那么大了,他不知道山神接下来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求饶苟且,否则他无法面对地下的父母。

    魁冷冷地看着挣扎越来越弱的拍打,用从未有过的凛然口吻对巫灵道:“李继灵……吾乃堂堂山神魁,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你这番不知好歹的样子……本座厌了……”

    魁一松手,李继灵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止,等他缓过力气四下张望,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旁边的火堆里烈火焚烧噼啪溅出火星,映照着树根下李继灵蜷缩呜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