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由于纪珂雅提前走了，等许敬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要再引荐纪珂雅给几个前辈认识。人跑了，他只好笑着尴尬地打了个圆场。

    当晚纪珂雅就被许元明打电话训斥了一通，叫他第二天滚回主宅。纪珂雅接完电话，反常的没有发脾气，而是走到阳台静静站了好久。向俞舟没敢打扰他，上学的时候纪珂雅是风度翩翩、优雅高贵的校园王子，远远看上去是那么端庄美丽。随着相处的时间渐久，向俞舟才知道真正的纪珂雅脾气并不好，他不过是擅长伪装罢了，沉默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是种变相的爆发。

    向俞舟是有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纪珂雅也不是天天都想做，有那个意思了就叫向俞舟到自己房间里。偶尔，大半夜纪珂雅会摸到他的床上，说是睡不着的，要向俞舟哄他睡觉，有时候哄着哄着，两人就滚作一团了。

    今晚在休息室发生的事，向俞舟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丢人得要命。躺在床上，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只想着快点睡着赶紧忘掉。就在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被子好像被掀开一角，一副温热的躯体靠了过来。那人手臂搭在他的腰间，头靠在他的后背，向俞舟有所察觉，醒了过来，出声问道：“学长？”

    “是我。”

    纪珂雅的嗓音有些含糊，语气也软了几分，甚至察觉到一些脆弱的意味。

    “学长，睡不着吗？”

    纪珂雅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向俞舟肩膀掰了过来，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很有安全感。

    就在向俞舟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纪珂雅突然发问道：“你父母感情好吗？”

    向俞舟随即又清醒了，回答道：“挺好的，他们是初恋，学生时代就认识了，一直在一起到现在。”

    “在一起几十年不会相看两厌吗？”

    “这个……”向俞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学长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刚说出口，向俞舟就有点后悔了，他知道纪珂雅的母亲因意外去世，纪珂雅的心里肯定背负着很大的伤痛，他现在说这个不是摆明要惹学长不高兴吗？

    没有最糟糕的设想里被一脚踢下床，纪珂雅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很早以前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我爸没过多久就再娶了。”

    “学长会难过吗？”

    “难过？我难过什么？这是他们两个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向俞舟在心里有点惊愕，每个人都摆脱不了自己的原生家庭，这种深刻到骨子里的情感甚至会影响到人的一生。他突然又有点可怜纪珂雅，也许是缺失部分的爱造就了他和其他人的距离感。

    这个话题让纪珂雅感到很扫兴，转而问道：“向俞舟，你谈过恋爱吗？”

    “没…没吧。”

    “也是，你那么木头脑袋整天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能谈才有鬼。

    “学长…你谈过吗？”

    算吗？

    纪珂雅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很小，十六七岁，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流落在外的舅舅。

    他的舅舅，这么多年一直被他的外公在养在国外，家里其他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个没名没分的野种不存在。可是这个野种被许元明接回来了，许璇叫纪珂雅离他远一点。

    可是许敬修真的很会哄人。

    当他的手被许敬修握住的时候，一向喜欢装模作样、故作矜持的他没有甩开那只手。纪珂雅陷入了许敬修编织的情网，他享受着许敬修给予的缠绵温柔，但是所有的情深眷恋都是假象。

    这段记忆纪珂雅觉得可以恶心他一辈子，他也算是明白了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爱自己。

    过了很久纪珂雅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黑暗中只有深沉绵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是心里也有不愿再回忆的事情吧。

    “晚安，学长。”

    第二天，纪珂雅已经做好了被许元明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但是他刚走进家门就感到有些不寻常，果然除了许元明和许敬修以外还有一个人——枚昀。

    枚昀看到纪珂雅，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纪珂雅上下打量着枚昀，上一次见面是几年前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忆里枚昀比他矮了将近个头，现在居然和他一般高了。

    许、谢、枚家的爷爷辈过去是战友，枚谢两家联姻，枚昀和谢容汐是堂兄弟的关系。小时候三个人是玩伴，枚昀的年纪最小，谢容汐和纪珂雅总会故意甩开他玩，但同时他们又最袒护枚昀。

    他们三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被别人戏称为“三姐妹”，当然这个称呼他们是不敢在纪珂雅和谢容汐面前讲的。那时候枚昀个子矮，气质又如邻家meimei一般温婉，有些人纨绔子弟就meimei、meimei的喊他，甚至还对他动手动脚的，最后被另外两人知道了，找人把这群流氓打了一顿。有个场景枚昀到现在还很清晰地记得：纪珂雅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居高临下地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阉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meimei。”

    再后来，枚昀跟着父母出国了，一晃好几年。昔日那个看起来孱弱温顺的少年，已经变成身姿挺拔的美青年，嘴角依旧挂着浅浅温柔的笑容，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好久不见，枚昀。”纪珂雅难得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他顺势坐到了枚昀的对面。

    “纪珂雅现在几点了？我叫你六点到，你倒好六点半才出现。”

    “堵车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纪珂雅就知道许元明会无时不刻地要挑他的毛病。

    “这些都不是理由，你既然知道会堵车就应该提早出门，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说你能做什么事？”

    “我是你的外孙，又不是你的下属，你有必要这么……”

    纪珂雅正准备和许元明争执下去，突然腿被对面踢了一下，枚昀和他相视了一眼，纪珂雅把后半截话全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外公，对不起，我会改的。”

    因为枚昀的关系，许元明给纪珂雅留了面子。等到枚昀要走了，纪珂雅主动地提出要送他，许元明知道这个臭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无事献殷勤。结果枚昀也没客气，一副乐意之至的回答道：“好呀，正好和小雅哥哥好好叙叙旧。”

    出了许家大门，纪珂雅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枚昀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小雅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怕你外公。”

    “我才不怕他，我是看他年纪大，不想气他。”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的舅舅呢，他看起来人很好。”

    听他提起了许敬修，纪珂雅的神色有些不悦，避开这个话题说道，“你现在住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你就不想去喝一杯？这么久不见了。”

    “你学坏了。”

    “是我想你了。”

    这话说得暧昧，纪珂雅全当他在开玩笑，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敷衍了过去。枚昀还是定定地看着他，话里的情谊仿佛不掺一丝作假。

    “上车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纪凯雅领着枚昀到了一家酒吧，这里是他的一位圈内朋友开的，里面大多都是名人往来，私密性很高。

    里面人不多，纪珂雅和枚昀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单独面对面的时候，纪珂雅觉得有些尴尬，他私底下并不健谈，而且多年没见，距离造成的隔阂就足以让他们划分为陌生人。

    枚昀是了解纪珂雅的，率先开口道：“小雅哥哥，我没有想到你会进娱乐圈，也没有想到那么快就退出了，你的电影我一直都有看，你果然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不用这样叫我，还是喊我大名吧。”

    枚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珂雅？”

    纪珂雅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不用奉承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而且我说我是为了气我妈，我才进娱乐圈的你信吗？我不该这样任性的对不对？”

    枚昀握住了纪珂雅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道：“阿姨的事我也知道了，世事难料，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但是意外是说不清的。”

    纪珂雅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良久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意外呢。”

    “你是说？”

    纪珂雅把头撇了过去，光影相成，难得流露出一丝哀伤，“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回大宅住也是这个原因？”

    “不是，不要说这个了。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我回来处理一点事，顺便看看长辈。珂雅，如果没事我可以来找你吗？”

    “随便。”

    不必要的交集往来对纪珂雅来说很麻烦，但是他看到枚昀眼里的期许，还是选择了一个中立温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