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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到青楼应酬的沈伯轩,被人下了药,慌忙躲避歹人时,误入了下山来寻乐子的鹰鹫山土匪头子张啸林开的客房。那时张啸林刚搂住叫来的花魁柳莺儿准备欢好,却不成想被一个像是喝的烂醉的人,打乱了春宵。 正在兴头上的张啸林,本来是想把人扔出去的。到了门前,拎起那人的衣领。那人却像抓着救命稻草似得,慌忙抓住了他的黑色绸衫,“救我……我是沈家的少爷……以后会报答你的……” 面前的人脸色陀红,神态昏色迷蒙,猛地一看像是喝醉了酒。但是这种下三滥的路数,张啸林也是知道的。面前一身温润气息的少爷被人下了药,瞧这少爷有几分姿色,恐怕是遇到了个爱走旱路的。 张啸林很看不上那些爱走旱路的,那么硬的男人,就算是身子软些的少年,抱着又有什么情趣?哪儿有香香软软的美娇娘们身娇体滑,水还多…… “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外面传来急促的寻人脚步声,听声音是这城里县长的公子。 “救我……” 脚步不稳,跌落在地上的人,紧紧攥着他的黑色绸衫,渐渐变得昏沉的眼眸,十分恳切。在拼尽最后一丝清明,请求面前素不相识的人救他。 “……” 张啸林拎着面前人的衣领仔细端详着来人的样貌穿着,略有所思。片刻、难得发善心的张啸林给柳莺儿使了个眼色,柳莺儿便藏到了床后,而他抱起地上脸色陀红的沈少爷上了床,放下了锦帐,还脱下了上衣,露出那身结实的腱子rou,罩住了被褥里神色迷蒙的沈家少爷。 屋外,参了国军的县长公子,前些日子归来,又见到了小时候一直觊觎着的沈伯轩,色心起。 沈伯轩今年已然二十有七,要说不如那些楚馆里的小倌,戏楼里的小戏子们搂着舒服。可李坤达见到沈伯轩那温润、正然的模样,心里还是痒痒。又打听到沈伯轩至今未曾娶妻…… 于是,李大公子,找了个沈家当铺入的货是贼赃的由头,把沈伯轩约了出来。说两人是同窗,此次回来,一是叙旧,二是提照些沈伯轩。 沈伯轩那日见了多年不见的李坤达,人精神了,高高大大的,心里不觉有异。想来年少时那些荒唐事,不过是年少无知,现在李坤达跟以往不一样了。 回到府里,沈伯轩叫来了负责沈府当铺的吕掌柜,仔细核查,也发觉那些刚收下的货品,确是贼赃。不由得又是对李坤达这个旧日同窗心怀感激。便给李坤达回了信,说自己那晚会如约前往。 收到沈伯轩回信的李坤达,嘴角勾笑,听着府里下人的回话,说那日当入沈家当铺的人,手脚干净,那沈家查不出来。 李坤达笑着喝了口茶,让人把那人做了。 八月初三,李坤达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晋阳城最大的妓院——兰香园。 准备趁着谈生意的空档,在青楼里给沈伯轩下药,神不知鬼不觉。在去南京前的这一天,跟沈伯轩一度春宵。如果那沈伯轩愿意跟他,就带沈伯轩一起去南京。如果沈伯轩不愿意,想那沈伯轩人迂腐,又爱面子,日后也不敢声张。 抻了抻手上的白手套,车上军官模样的青年男人,算盘打的响。民国县城的街道,这里远离战区,入了夜,街边的小贩,行人,也甚是热闹。 脸上带着笑,一身戎装的男人下了吉普车,蹬着战靴,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兰香园。兰香园的老鸨梅mama,见到现如今参了军的县长公子李坤达归来,更不敢怠慢,满脸堆笑,大老远就迎了上来:“瞧瞧,今儿是那儿的春风,把您这尊金菩萨给吹了来啊……” “梅mama,多日不见,您又添了些风韵啊……” “瞧这嘴甜的,又拿你梅妈打趣……春香、柳儿,可都想着您呢,日日思君不见君……” “mama好文采……” “……您这去了南京啊,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把姑娘们都想坏了……” “……mama抬举……” “梅妈我可从不说诓人的话……” “知道,梅mama可是这晋阳城少有的老实人……” “还是您这尊金菩萨有眼光……” 一行人有说有笑,进了兰香园的大门。满园的金碧辉煌,有钱人纸醉金迷的欢乐场。莺莺燕燕们挥舞着丝罗锦帕,浅笑低吟,娇笑着揽客。 满院子的脂粉香气,男人们沉沦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一身军装的男人笑着,望着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跟那些扑上来的老相好们打招呼。 “你们几个,今晚可有幸陪李大公子这位金菩萨,陪好了,可是你们的造化……” 脸上的粉厚的掉渣的老鸨梅mama,对着身边器宇轩昂中又有点阴郁的年轻军官满脸堆笑。招呼那些姑娘们来伺候好李坤达。 李坤达背地里阴狠是阴狠了点,可平日里还是笑容满面的,人也长得英挺。 被一群花枝招展的人儿簇拥着上了二楼雅间,吃着姑娘们递过来的瓜果,大腿上坐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手上该摸的摸,该揉的揉。 “军爷,您揉疼奴家了……” 怀里穿着鹅黄色薄衫的美人娇滴滴出声,抱着他的军官模样的青年男子,大手又用力揉了下她的屁股,笑道:“这样呢……” “啊~……军爷坏……”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走廊尽头的雅间里,年轻的军官抱着娇娇软软的美人,说着荤话,逗着笑。姑娘们都觉得今晚赚到了,客人长的帅气,人又风趣,出手还大方。 没人看出来里面年轻的军官,心不在焉,不时留心听着屋外的脚步声。 李坤达本来是想去接沈伯轩的。可他年少莽撞的时候,强过当时更温润的沈伯轩,虽然最后没成功。沈伯轩一直对他心有余悸,加上他爹跟沈家老爷子也有点交情…… 现在老爷子过世了,人走茶凉,李坤达没了顾忌。可他还是怕沈伯轩觉察出些什么,前功尽弃。虽然他手脚还是很干净的,人也做了,死无对证,查也查不出来。 呆在屋子里,跟莺莺燕燕们欢好,心却惦记着沈伯轩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到了辰时将过,沈伯轩才从黄包车上下来,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长衫,噔噔噔匆忙上楼。 “坤达,今晚有些事,给耽搁了,等急了吧……为兄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无碍的……伯轩你今天能来,已是给我面子了……” 见到面前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赶路赶的有些喘,那张玉白的脸上,泛着些许淡染轻绯,作着揖向他连连赔罪的模样,李坤达的胸腔里,那些压忍已久的什么东西,轰然~熊熊燃烧了起来,疯狂滋长…… “……、哈、啊……哈……” 面前温润如玉的沈家大少,有些气喘吁吁。身子骨不如他结实。 李坤达上前握住沈伯轩频频作揖的手,握进掌心,用合适的力度握着。“只要你能来就好……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浑……” 男人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故意停顿了下,观看面前人的脸色。 面前一脸正然、向他连声赔罪的沈家大少,闻言脸色顿时难堪了下。随即望着李坤达“真诚”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儿,又不顺畅的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没年少轻狂过……为兄早就不在意了,坤达也别在介意那件事了……” “伯轩……” 听闻沈伯轩的话,军官的手,不由自主握的沈伯轩的手紧了些。眼眸中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 沈伯轩还是有些难堪,刚才被李坤达提到当年的事。脸色很是尴尬,抽出了被李坤达握住的手。 赶来的沈家大少坐下,还屹立在原地的年轻军官,顿了顿,才转过身来,又是那脸亲切备至的笑容。让几个姑娘过去陪沈伯轩。他也抱着两个,吃花酒。 “不、不用……你们喝,不用管我……” 经常陪着客户前来青楼里应酬,沈伯轩也没习惯。姑娘们送到嘴边的酒杯,他往后躲着,慌张接住。姑娘们坐上来的软臀,被沈伯轩略显尴尬的躲掉。姑娘们送上的玉臂,沈伯轩躲不开,只能扭过头去,脸比姑娘们还红的喝酒。 年轻的军官,看着身边的人,眸里带笑。 “坤达,我府里当铺的事……” 酒过三巡,沈伯轩便想谈正事,他此番前来是想好好感谢李坤达的,也想表明一下,他家当铺没有收赃物的前科,是新来的伙计一时不查,现在也找不到人了。 对面抱着怀里娇软的美人,吃着花酒,揉着美人胸脯的军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伯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没事的,一切有我在……只要这晋阳城里我李家主事一天,保你铺子周全……” “不、坤达,为兄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为兄的铺子做了错事,可以让捕快房的公事公办……这次,为兄的当铺……” “好了,伯轩……既然难得见面一次,别提那些扫兴的,明儿我就要启程去南京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 沈伯轩着急的想解释些什么,他是个正经商人,不做那些偷鸡摸狗,作jian犯科的事,做的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可李坤达似乎不想听他说那些,每每他要提起,都被李坤达打断,让姑娘们给他敬酒喝。 几杯酒下肚,沈伯轩只觉天旋地转。今晚的梅子酒似乎格外上头,屋子里变得很热,热的沈伯轩松了松领口。 “让坤达见笑了,为兄的、嗝~……不胜酒力……” “伯轩、伯轩……伯轩你没事吧……” 面前重影成几个人影的年轻军官,晃了晃他,声音渐行渐远。 见沈伯轩喝的醉成了一滩烂泥,年轻的军官,手都有些颤抖。挥退了那几名莺莺燕燕,让手下关上门,在门口守好了,谁都不准进来。 多年的夙愿即将成真…… 雕花的房门在合上的那一刻,却被一个也穿着军服的老者看到了。 “这不是坤达贤侄吗……今儿是什么日子啊,碰上了慕容贤侄,还碰上了李贤侄……” 外面传来老者带着四川口音的调笑声,守在门口的那几名手下,见到老人,立刻立正!敬礼! “首长好!” “辛苦啦,小娃娃们,到了这种地方还要给我们这些人站岗,都是为国尽忠啊……等会儿拿这些钱去买点吃的用的……” 老者笑容和蔼,拍拍门口那几名站岗的士兵的肩头,以示鼓励。还让随行的副官给了那几名士兵一人几个银元。 李坤达即将得手的时刻,被正巧路过的一位世伯逮住,还有随行的几位同僚。不得不系好了领扣,放下锦帐把沈伯轩藏了起来。 “哟,老夫这是打扰了贤侄的好事?……” “周世伯,您严重了……” 脸色恢复如常的年轻军官,上前恭恭敬敬,扶老者坐下。面前刚才那一桌子的残羹冷炙。 老者口渴,随行的副官,给老者倒了一杯沈伯轩刚才没喝完的梅花酒。 “世伯,别……” 见到老者张口要喝那杯子里的酒,心虚的李坤达露出了马脚。 老者见李世侄略显慌张的神色,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望了望罗纱帐里依稀可辨的人影。转即又笑道:“年轻人,都是情趣啊……” 说着便起身,出了门。让李坤达不要送。“春宵一刻值千金……” 老者笑着到了楼下,随性的那几位同僚却瞅着屋里纱帐里的美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美人,被李坤达弄到了这青楼里糟蹋,还有些管李坤达要药的。“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什么药,分兄弟点……” 见到老者离开,松了口气的李坤达,不耐烦的扯了扯刚才又系好的领口。回屋砰的关上了门,留下那几个说他不够兄弟意气的同僚。 整理好心情,撩开纱帐时,里面的人,却不翼而飞了…… 这时的李坤达,可是暴怒了。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旁边连着走廊的窗户开着,他记得那扇窗户本来是关着的。 扯着领口,叫来了守在门口的下属,问有没有看到人。两个守门的下属面面相觑,摇摇头。气的李坤达拿起鞭子,狠狠抽了那两人几下。 “还不去找!” 只不过跟人寒暄了几句,到嘴的鸭子就飞了,穿着一身军装的李大少气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时失态。下了那么多药,人不可能跑远的。 离军官的房间只有三间房的包间里,鹰鹫山的土匪头子张啸林,正揽着兰香园的花魁柳莺儿,揉揉胸,吃吃奶子,喝喝姑娘唇里喂过来的花酒。 猛然间,房门被谁撞开,抬眼望去,是一身灰色长衫的男子。脸色陀红,神色迷蒙,攥住他的衣衫,求自己救他。 吃着花生米,软香在怀的张啸林,瞅着地上明显是被人下了药的少爷。又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决定做一次好人。 给相好的柳莺儿使了个颜色。柳莺儿娇滴滴嗔了他句:“死鬼……”,便从男人大腿上起身,翩然躲进了床帐的后面。 而张啸林抱起地上身子发烫,深思昏沉的沈家少爷,上了床。给沈家少爷脱了个精光,他也脱下了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rou,挡住了沈少爷的正脸。 两人刚做好,老鸨梅mama就在外面敲起了房门。“大当家的,大当家的睡了吗……” “mama,干嘛呢……” “大当家的多担待,旁边屋子里的客人走失了个下人,问问大当家的屋子里有没有进来人……” “什么人啊……” “穿着灰色长衫,长的像个富家少爷的……” “哦,那没有,这屋里倒是进来了一个大奶大屁股的美人……” “啊~大当家的,别摸人家那里……大当家的好坏……又摸人家的奶子,奶头都要被大当家的吃肿了……啊~哈、啊~……啊!……啊啊!!……mama……” 屋里传来自家花魁媚色婉转的yin叫声,和床铺的晃动声。屋外的老鸨梅mama,满脸堆笑跟尾随着他的士兵说这间房里没有。 士兵还有疑,要进门亲自搜查。被梅mama拦了下来,“使不得,使不得,这里面的人可是惊扰不得的……” 梅mama慌忙给门外的士兵耳语。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里面的人似乎不好惹,可是找不到人,李军官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等不及跟出来的年轻军官,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啊!——” 吓得梅mama一声尖叫,楼下的客人们循着声音,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坤达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这里面可是……” 不等梅mama说完,年轻的军官就闯了进去,靴子踏的地板震响,三两步上前,撩开纱帐! 里面的男人护住身下的美人,反手攥住来人的手腕,一个借力使力,李坤达便紧后退了几步。刚被撩开的纱帐,随即又翩然翻落。李坤达只来得及看到里面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白皙美人儿。 到嘴的肥rou怎能飞了! 年轻的军官自然是不甘心,上前又要掀开纱帐,要亲眼一间一间确认才会死心!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老者领着一行人,皱着眉进了屋来。 “坤达贤侄,这是干什么呢……瞧你把梅mama吓的……” 老者揽过一旁吓的惊魂未定的梅苏云,“斥责”年轻的军官不懂事。旁边的几位随行的青年军官更是纷纷上前,要把还不想出来的李坤达架出来。 老者挥挥手,他不爱给部下来硬的,便在旁边开导李坤达。“年轻人,男欢女爱,也要双方情愿……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你是军官,更应该以身作则,怎能知法犯法!……” 老者说着,气的咳嗽了几声,拿拐杖杵了几下地板震慑该人。 “坤达少爷,这屋子里真的没人来过,我现在光着身子呢,替恩客给您赔不是了……” 床里面赤身裸体的美人儿花魁柳莺儿,声娇音软,含着几丝惧怕,在纱帐里,躲在男人怀里,给年轻的军官“赔不是”。 老者听闻里面软语娇言中带着怯弱哭腔的声音,怒瞪着前面打扰了他们一行人好事的年轻军官,捣着拐杖,回去要处分他。 “梅mama……” 纱帐里又传来柳莺儿娇滴滴,带着几丝哭腔,害怕的声音。 年轻的军官见沈伯轩是真的不在里面,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行人,在老者的带领之下,尾随其后,下了楼,都上了吉普车准备离开。临行前,老者还好言安慰梅mama,直给梅mama表示歉意。“小娃娃们,不懂事,让你受惊了……改日老朽亲自登门致歉……” 年约四十多岁的梅苏云,拉着他的衣角,“不知道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老者拍拍梅苏云的手,“快了,等国军收复失地……” “……” 面前当年的美娇娘,眼眶红红,老者三步一回头,也还是走了。 临上车前,回头望着兰香园门口,哭的粉都花了的人。老者又踱回去,伏在他耳边说:“别擦那么多粉,你在老朽心里永远都是这晋阳城的第一花魁……” 逗的梅苏云破涕为笑。老者带着白手套的手,拭去梅mama眼角的温热。“下次再来看你时,要不要做本首长的九姨太……” “不要。” 重新恢复的梅mama正色,转身回了兰香园。留下老者在原地,笑道:“还是那么倔……” 转身看着漫天月色,上了吉普车,一行人等到首长上车,才启程,浩浩荡荡回了驻扎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