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繁星点缀了夜幕。

    她刚出门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沐火雨，他正看着隔壁早就搬空了的屋子出神。

    “火雨哥哥。”她叫了一声，坐到了他身边。

    沐火雨对她笑了笑：“这就溜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看着那空空的隔壁屋子，前面的空场上已经生出了许多杂草：“爸妈说他们搬走很久了……”

    沐火雨垂了垂眸：“我知道。”

    “你一直都关注着我爸妈，还有我……”她说，“你却什么都不说……”

    沐火雨沉默良久：“是我的疏忽，不然……”

    不然他就不会让她被那么多人欺负。

    “你又哪能面面俱到，猜到我要做什么呢？”她淡淡地说，抱起了自己的膝盖。

    她看着他的侧脸，纤长的睫羽在他眸下投下阴影，这样清秀俊朗的模样和小时候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沐火雨总是会被欺负，所有人都会嘲笑他被亲生父母抛弃。

    他也总是被欺负得灰头土脸的，然后在被她发现之前去擦干净脸和身子，但衣服上还是脏脏的。

    他从不在外面提她是自己的meimei，就怕也连累了她。

    甚至在她站出来说“沐火雨是我哥哥”后，还生气担心了很久。

    那时候，小小的沐火雨，就是一副很倔强的样子。

    “噗嗤。”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沐火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她伸开腿，在台阶上摆动着自己的双腿：“你以前说以后会变得很厉害，然后来保护我。现在，还真是很厉害呢。”

    沐火雨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恨他们吗？”她突然问。

    沐火雨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恨。”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有些生锈的门。

    沐火雨小时候，也是那么期待得到亲生父母的关爱的，即使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不要他。

    那时候小小的他，稚嫩的他，总是在这片场地上，等着他的父母回来。

    他的父母会带着比他大一两岁的哥哥一起回来。

    他欣喜跑过去，像其他小孩一样，希望被自己的父母抱起。

    但他总是能遭到白眼与驱逐，有时甚至是打骂。

    后来啊，后来他只能在她家门后，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只将所有的爱给他的哥哥。

    而后，再也不期待其他的。

    她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父母能做得这么绝。

    明明沐火雨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他会做很多家务，甚至半夜都愿意踩着凳子给她煮面吃。

    虽然那面煮得不好吃。

    她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要沐火雨呢？

    只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

    她看着沐火雨，又问：“那你还关注他们搬没搬走。”

    “总是……要看看的。”沐火雨轻叹了口气。

    “不过我听说，温娟和沐忠离婚了。”

    沐火雨的神情开始变得复杂：“嗯。”

    她奇怪起来：“你也知道？”

    “她以前，就是在和沐忠结婚之前，就生过一个孩子。”沐火雨微微蹙眉，“但是因为那个男人他太穷了，她生了个孩子就跑了。然后才嫁给沐忠的。现在，那个男人有钱了，还一直等着她，她自然就选了那个男人。”

    “啊？”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起来，“什么？”

    沐火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嗯。”

    “那个男人……”她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好痴情啊……”

    沐火雨嘲讽起来：“何止痴情，他还一直怕我对温娟做什么，护着她呢。”

    她撇了撇嘴：“你才不会做什么呢，你要真做什么，他们早就没了。”

    其实说到底，沐火雨或许表现得自己很绝情，但其实还是爱着他们的。

    她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爱的。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她侧着头，“你心里憋了那么多东西你不累吗？”

    沐火雨笑起来：“这不是和你说了吗？”

    “这算什么呀……”

    沐火雨长叹一声：“要他们看不透我才好呢，就像他们说的一样，黑龙，心狠手辣，连自己忠心的手下都要算计。”

    “嘁。”她不屑起来，“那肯定是他们先对你有异心，我不信你是那种无缘无故会算计自己人的人。”

    沐火雨看着她，满是温柔。

    “小薇，明天有集市，我们去逛逛吧。”

    她想了想：“好啊。”

    街道上摆满了小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这些各种临时小摊中间的小道上。

    她看着沐火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随着人流往前走，还是不由自主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沐火雨看着跟上来的她，淡淡一笑：“有没有想吃的，想买的？”

    她摇了摇头。

    “以前，你可是很想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的。”沐火雨笑起来。

    她有些脸红：“现在都长大了。”

    小时候，每年的集市，看着那些街边的劣质小吃，或者是劣质小玩具，她都眨着星星眼想买。但是家里为了他俩的生活，没有更多的闲钱。沐火雨就只能带着她穿梭在人群里，然后拿出存了好久的一点点零花钱，给她买上一块麦芽糖，或者是一个荧光的小挂件。

    他们会坐在人潮的尽头的台阶上，颇为羡慕地看着那些路人买着那些他们买不起的东西。

    “长大了也可以买以前想要的东西。”沐火雨笑，“什么都可以。”

    她看着他的笑颜，心下却是自嘲起来。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啊。

    她用尽半生的情感，最后到底是得不到什么结果。这样的结果让她心都空了起来。

    让她恨不得就这么死去。

    但……

    她想到那个男人说的话。

    虽然那样的情况的确令人后怕，可男人的话似乎又点醒了她。

    她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加上这几天和父母的交谈，似乎把她空了的心填补了回来。

    她当然是悲惨委屈的。

    但还有人因为她而难过。

    她却总是没有看清。

    她闻到沐火雨身上清爽的香味，看着他在阳光下的侧颜，嘴角带着浅笑。

    她或许是不幸的。

    但她或许也是幸运的。

    她总是遇到那些伤害她的人，但也遇到了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还有……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沐火雨。

    她抛弃所有去追求的人其实一直都在的。

    只是她不自知。

    而守护她的人，却从来都不愿意自己亲口说出。

    如果不是黑蔷说出来……

    沐火雨做的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即使是在父母前面，他都愿意全部担下责任。

    可是又能怪他什么呢？

    “你的伤……”她看着他的胸口，“好了吗？”

    沐火雨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得差不多了。”

    她带着歉意，抿着唇，不知说什么。

    “小薇能有多大力气伤了我啊。”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副轻松的模样。

    她看着他，又说：“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即使被误会。

    沐火雨笑着摇了摇头：“小薇，你想买什么吗？”

    她叹了口气。

    真是什么都不说。

    叩叩叩。

    脚边的乞丐趴在地上敲着自己的破碗，发出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着那乞丐，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零钱丢进了盆。

    “走吧。”她继续挽住了他的手臂。

    沐火雨笑：“现在都这么有爱心了？”

    “没有，”她否认，“以前没这么干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

    “诶，那个。”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小摊，“那个熊。”

    沐火雨循着方向看去，是一只模样可爱的白熊玩偶被夹在架子上。

    沐火雨笑：“想要那个？”

    她点点头。

    “好啊，走吧。”沐火雨拉着她就去。

    她笑着跟着。

    是了。

    沐火雨一定不会嘲笑她没有长大。

    他一直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