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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play实践报告(三十七)

    一场骄阳一场雨。

    日历上的数字已经翻到了六月,江城的天气却依然没有改善。五月的阳光稍纵即逝,亚热带雷雨再次支配了这座港口城市。

    仿佛是一夜之间,针对靳氏的不利流言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以晋腾集团为代表的靳氏诸多企业,都遭到了坊间传言的冲击,口碑与股势纷纷下跌。

    企业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作为晋腾新上任的副总,裘御身处漩涡的中心,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不断有项目被叫停,还有持谨慎态度的客户在电话里旁敲侧击,更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亲自莅临问话……所有的这一切,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内部恐慌。

    晨会上,公关部负责人向靳显钧汇报了上一周的工作情况,冗长篇幅的报告让在座的公司高管都有些昏昏欲睡。

    唯独坐在主位的靳显钧,看着发言人的眼神越发锐利冷酷。

    “如果这周你们还解决不了问题,就直接把辞呈送到我办公室。”靳显钧敲了敲红漆桌面,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宣布散会。

    等靳显钧走出会议室,背影消失在了转角的走道,众人这才感觉呼吸一松。虽然这样,压抑的气氛仍然盘旋在公司上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每一个人。

    裘御收拾好手里的文件,紧随靳显钧其后,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晚上下班,裘御惯例会先去原深家走一趟,然后才会回到靳宅。去车库取车时,他动作熟稔地先拎走放在车前盖上的一袋水果,头也不抬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用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

    今年入梅的时间推迟了,结果就是原深精心培育的盆栽全被一场大雨浇毁了。

    在这方面完全遗传了原夫人的粗心大意,他不仅没意识到要去关注天气预报,甚至连植物已经被淹死了都是两天之后才偶然发现的。

    没办法,原深只好决定出门重新购置一批。

    出门的这天,同样下着暴雨。

    原深穿了件长袖衬衫,在选择颜色时,略过白色而拿出了黑色那件。

    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还有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原深锁上家门,顶着打在伞面上轰然作响的雨水走出了楼道。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中,原深有一种进入了雨的世界的错觉。空旷的大街上都是低头撑伞、脚步匆忙的行人,人声、汽车引擎声、惊雷声,仿佛都淹没在了稠密的雨帘里。

    穿过柏油街道,走进一条窄小的巷子,即将出巷口时,一双沾了水渍的黑色皮鞋出现在了他的伞下。

    原深抬起伞柄,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好久不见,一起去喝杯咖啡?”

    豆大的雨滴打在伞面布料上,巷子里尽是雨水落地的回声。原深望着许久未见的靳显钧,点头收起了自己的伞:“那就不客气了。”

    靳显钧将自己的伞举在原深头顶,大半的伞面倾斜向了一边。暴风雨扑打在两人已经半湿的裤腿上,他们一路无话地来到巷外一家装修简陋的咖啡厅。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时间过得真快,都六月份了。”靳显钧说。

    “是啊。”

    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刚回香港的时候,不经意间半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半个月里,裘御忙于在晋腾弄权;裘应弘则信守承诺,开始接触唐远山;卢启正也在为一些杂事劳命奔波。唯独原深,几乎所有时间都宅在了家里,哪儿也没去,什么事都没做。

    他最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兴许称之为写回忆录更合适一点。

    一成不变地,坐在阳台边,从上午写到太阳西沉,一边回忆一边写,写他还是原家小公子时候的事。那时他还有个严厉但溺爱他的父亲,和一个优雅高贵、从不为钱头疼的母亲。他自己也每天活得没心没肺、无法无天,活像投胎下来祸害他父母的讨债鬼。

    除了这些早年往事,原深也会写写在美国的经历。但写得不多,不敢往深了写。

    他提醒自己:“我是原深,姓原名深。我不是靳岚。”

    他每天都会检查一遍前一天写的日记,如果发现有靳岚的记忆混进来了,就会恼怒地撕掉那张纸,揉成一团砸进垃圾篓。但随着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原深慢慢有了挫败感。

    也许靳岚本来就是原深、原深也本来就是靳岚呢?

    原深喝了口苦中带酸的咖啡,问靳显钧:“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先跟你说会儿话。”靳显钧说,“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靳显钧说话的声音很轻,怕吓到原深一样,“就这样看看你也挺好。”

    原深撇开视线,搅拌起杯子里的咖啡。

    “还记得那天我给你拍的照片吗?”靳显钧眼里有涩意闪过,缓声道,“就是你看灯火表演的那张,我把它洗出来了,你要不要留一份?”

    “不用了。”杯里的咖啡被勺子搅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我要来没什么用。”

    “留着纪念也可以。”

    原深见他坚持,便改口道:“那你抽空寄过来吧。”

    浅淡的笑意染上眉梢,靳显钧看起来高兴了不少:“好,回去我就安排。”

    说话间,外面的雨势更大了,站在咖啡屋门前躲雨的队伍不断壮大。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直到感觉差不多了,靳显钧终于亮明了今天的来意。

    “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他骤然停下所有动作,直直地望着原深,眼睛里像是压抑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是。”原深看着他的眼睛,不避不闪地说。

    靳显钧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唇,最后挤出一个微笑:“是吗?那恭喜你们。”

    “谢谢。”

    在原深说完这句道谢后,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毫无诚意的祝福和陌生的客套就像冰凉的铁链,一圈圈地箍在人脖子上,挤压着人的喉咙,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痛色悄然爬上靳显钧的脸,他捏着手里的杯子,手臂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为什么他就可以?”

    原深怔了一下。

    “我不懂,为什么他就可以……是因为他陪你去了美国?”靳显钧扶着头,自己先胡乱猜测起来。

    “当然不是。”原深稳坐在桌前,清楚地告诉他,“是因为他总会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而你不会。”

    靳显钧突然情绪激动地抬高了音量:“我不会?我做过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你知道我帮你挡下多少次陈家禾的暗算吗?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劣种纠缠不休?你知道我去监狱看望过叔叔吗?你知道他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你知道你离开的那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难不成是待在英国吃香的喝辣的?”靳显钧摇头哂笑,像在嘲笑这些年来的自己,“这些你全都不知道,知道了你也不会在乎,你在去美国的第二年就单方面跟我分手了。”

    这段时间,靳显钧把原深和裘御在美国发生的那段都查清楚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很抱歉。”原深放下了手里的杯勺,拿起脚边的雨伞,“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希望你早点看开。以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谢谢你今天的咖啡,但愿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说完,原深再也不看面色惨白的靳显钧,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一声声炸雷撕破天空,天地间风雨呼啸,风力不断改变方向撕扯着脆弱的伞面。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只有原深顶着暴雨一步步往前走。

    “原深!!”

    有人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

    “原深!!!”

    原深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他闭了闭眼睛,埋头加快了步伐。

    “原深!!”那人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嘶哑的声音穿过一层层雨幕传到前方,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颤抖力量。

    原深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会这么沉重、这么具有压迫力。

    “原深!!!”

    走过河上拱桥时,一股劲风裹挟着巨力猛然袭来,原深手一松,黑色的雨伞瞬间冲上天空——

    与此同时,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那人早已湿透的衣服将温热的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原深背后,像一阵热潮涌来,毫无商量余地地将原深迎头淹没。

    “你放开!”原深扬声道,倾盆大雨从头顶浇下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靳显钧在原深耳边低声下气地重复着。

    “你先放开我!”原深捶打着靳显钧的手臂,努力睁大眼睛,“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是不是我疯了你才会原谅我!”靳显钧像是陷入了魔怔,绝望地喊道,“我爱你!我爱你啊深深!忘掉裘御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吧……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

    “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靳显钧忽然降下声调,迷茫地说了一句。

    “但是我真的爱你。”他闭上眼睛,把眼泪忍回去,“我不能闭嘴,也不能放手,一闭嘴一放手,你就走了。”

    原深心一抖,硬下心肠:“我们不可能了,你不要执迷不悟。”

    “为什么不可能!”靳显钧又激动起来,“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只要你答应点个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国外结婚!”

    “是我不可能了。”原深推开靳显钧松下来的手,深深地望着他,“你明白吗?是我不可能重新爱上你了。”

    靳显钧呆呆地看着原深,眼睛一红,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被雨水冲了下来:“你又在骗我。”

    “这回没有骗你。”原深抬手,温柔地替靳显钧抹掉眼睛上越积越多的雨水,“好像是第一次见你哭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也有点难过。”

    靳显钧抖着手腕抓住原深的手:“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为什么?”

    “你迟早会知道的。”原深轻轻说道,转身去捡落在不远处的雨伞。

    “原深——”

    一道闪电乍然从头顶划过,原深一惊,条件反射地回头望过去,只见靳显钧扑通一声跪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方盒,颤颤巍巍地举在头顶:“这次是求婚戒指……”

    原深瞳孔一缩,过往的经历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飞速晃过。熟悉的剧痛出现,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