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 那些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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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瑞安之后,亚当对斗兽场的赛事更加关注了。他发现肖和瑞安几乎每天都至少有一场赛事,但却再也没来过浴池。 事实上,这两天金主赞助的“快餐”数量直线下降,每天只有一到两个雌虫会到浴池休息享乐,而且每天都不一样。 亚当为了见到瑞安和肖,每天都会带着他精心培训的雄虫们出场,这两天见到了很多的雌虫,可却一直没见到瑞安和肖的身影。这样的做法还是有些风险的,亚当注意到最近的雌虫都变得粗暴了很多,哪怕是他,也被好几个粗鲁的雌虫搂在怀里上下其手。甚至还有两个看起来久经风霜生无可恋的雌虫角斗士,在小屋里强行含住了亚当的虫rou。亚当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放任他们了,因为他们实在谈不上什么技巧,弄得他很不舒服,他很担心如果自己过度“认真地挣扎”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连亚当都感到不舒服,就更别提其他雄虫了,哪怕是亚当训练过的雄虫,也要以绝大的意志才能忍受这种暴力的折磨。如果还是之前的状况,那这几天恐怕会有很多雄虫无法承受,会在这样的粗暴对待下崩溃,甚至死亡。 这不知道该不该算作亚当的功劳,反正亚当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成就感。因为虽然雄虫们的忍耐力增强了,可雌虫角斗士的暴力程度增加得程度却更大。如果这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增长没有尽头,那亚当现在的努力就毫无意义。在暴力面前试图靠锻炼忍耐力来活命,简直天真的可笑。如果靠着忍耐就能迎来光明,那亚当前世也不会听说那么多家暴的悲剧了。 更让亚当无语又无奈的是,第六天的时候,癞皮狗叫他过去,告诉他,因为这两天亚当老是去浴池,而很多雌虫角斗士又不喜欢他丑陋的外貌,所以斗兽场那边特地传来了话,让他以后少出去。 “他们的原话是,让那个奇怪的丑东西少到浴池里来碍眼。”癞皮狗似笑非笑地看着亚当,他差点就笑出来了,“实话告诉你,这还是我掌管餐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因为太主动去伺候雌虫反倒被退回来的。没办法,如果没有角斗士点名让你过去,以后你都不能去浴池那边了,我也不得不重视角斗场那边的要求。” 亚当默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倒霉的事实,随即他状似无意地说:“好吧,不去就不去,反正这几天都是新面孔,看起来也没什么潜力的样子,不值得我去卖好。” 癞皮狗脸上依然带着笑,笑意却淡去了很多:“因为这一季度的冠军赛快要开始了,这几天的赛事会非常繁忙,这是冠军赛前的热身,无论是老手还是新嫩,都要适应节奏,金主们也在观察,寻找合适的下注选择。这时候还会到浴池的角斗士,很多都不是金主的赞助,而是把之前积累的机会留到了现在,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这次的冠军赛,所以死之前也要乐呵一把。” “真是一群可悲的虫子。”癞皮狗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天见到的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面孔,难怪这两天的雌虫看起来都放肆了很多。 “让你的那些小学徒们歇歇吧,这段时间我会去周旋,再过几天才是真正的恐怖,那时候是会出虫命的。”癞皮狗淡淡地提醒了亚当一句,“刚刚出头的角斗士现在不会来浴池的,金主们可不愿意看着他们挺着虫rou浪费体力。” 这话让亚当悚然一惊,他知道,癞皮狗在餐馆里肯定有暗线,向他报告了亚当在寻觅肖和瑞安的消息。 “夏娃,你是个聪明的虫子,看起来也是个能活下去的虫子,你最好是只想在这座罪恶之城好好活下去,没有别的想法。”癞皮狗阴冷的提醒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亚当木然地看着癞皮狗离开,他心中未尝没有一分能够离开这里的希望。虽然这希望看起来越来越渺茫,但他还没有真的绝望。可若是被癞皮狗盯上,无疑会把这份希望磨灭得更加微弱。 亚当将暂时不用接客的消息带回了餐馆,所有雄虫都松了一口气,唯有亚当内心却十分沉重。 可或许命运这个婊子真的特别喜欢捉弄人,亚当刚刚被角斗士们点名拒绝的第二天,就又被点名出台了。 点名叫亚当去的,还是那位名声恐怖的弑君者。 去往弑君者住处的路很长,还要爬很高的楼梯。第一次去的时候,亚当看似镇定,其实颇为激动,心里既有好奇,又有恐惧,更有一丝跃跃欲试的期待,所以丝毫不觉得辛苦。然而见到弑君者之后,亚当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他可以轻易勾引到的雌虫,顿时就大失兴趣,因而这次就感觉爬上去非常疲惫,爬到最上面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两腿灌铅般痛苦。 更让亚当意外的是,他好不容易爬到顶上,看到弑君者就坐在悬崖的旁边,双腿悬在悬崖外面。 弑君者看到亚当上来了,竟露出了一抹笑容。冷风呼啸的山崖吹乱了他的金发,他那虽然英俊却总是苦大仇深且格外阴郁的脸,现在罕见地露出笑容,竟让亚当想到了一个奇妙的形容词。 辉煌。 那笑容里,仿佛藏着一段繁盛又壮丽的辉煌岁月。高贵,荣宠,尊崇,那是曾被这些词语加身才能酝酿出的笑容,那是让他坐在这高耸危险的山崖上,哪怕形单影只,却好像高出众生之上的傲慢笑容。 这笑容只短暂展示给亚当,随即他就转头继续看向远方。 亚当想了想,干脆坐到了弑君者旁边。 在闷热又憋屈的土丘里待久了,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下面沉闷谷地感受不到的大风吹拂着亚当的头发,让他感到了一丝凉爽。坐在这里俯视,亚当也有了一种和爬台阶截然不同的感受。 之字而上的台阶并不宽敞,仅容两人侧身通行,一侧是山崖,另一边没有扶手,爬得越高,恐惧感越深。下面充满蛮荒气息的斗兽场,就仿佛张开的巨口,让攀爬者感到更深的恐惧。 而坐在悬崖边,主动选择坐下,主动面对高空和恐惧的那一刻,看待这片天地的感受,就悄然转换了心境,从畏惧变成了欣赏。 他们坐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亚当其实有点想说,但他决定憋着,他觉得弑君者坐在悬崖边的次数和时间肯定远比自己要久,他肯定憋了很多的话。 他猜对了。 “你会想跳下去吗?”弑君者突兀地问他。 “会。”亚当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答得太快了,也太痛快了,弑君者不禁看向他:“你不怕死吗?” “死很可怕吗?”亚当笑了,他笑得太淡然,反倒让弑君者很意外。 然后弑君者就把他推了下去。 风呼啸着从下往上翻卷,高速坠落的感觉抽空了亚当的身体,让他绷紧了面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甚至没有向下看,而是看向远方,看着依然那么遥远的广阔天地。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刺激又平静,在这高速坠落的刹那瞬间,rou体的重量消失了,灵魂变得格外轻盈。都说坠落的那一瞬间,会想起很多后悔的选择,遗憾的事情,想起挂念的人,甚至格外渴望生命。亚当曾经只能在这短暂的刹那里惊讶自己竟然最终没有什么遗憾与挂念,这一次,他眼前却瞬息间掠过了很多面庞。 他还是没有感到后悔。 因为活着的每一刻,他都在尽力的活着,在努力地快乐,他没有辜负自己,也没有后悔的选择。 但他感受到了遗憾和挂念,他感受到了那些让他想要继续看看这个世界的羁绊。 然后他就被一双手抱住了。 他竟没有察觉到弑君者就在自己身后,几乎是同时跳了下来,在接近地面之前,他就已经搂住亚当的腰,带着他飞了起来。 这一刻亚当的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弑君者带着他飞上悬崖,将他放在了地上,奇怪地看着眼泪都笑出来了的亚当。 “说有一个蝗虫和一个蚁虫一起坐空轨列车,司机是个蝼虫,蝗虫对司机说,傻逼,给老子倒杯水,蚁虫也学他,傻逼,给老子倒杯水,结果两个家伙都被司机从空轨扔下去了,然后蝗虫对蚁虫说,傻了吧,爷会飞。”亚当说完虫族改编版的笑话,弑君者也不禁莞尔。 他看着对刚才的事情混不在意的亚当,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语气里满是欣赏:“你比我勇敢。” 弑君者转头走到悬崖旁边,语气怅然,甚至有些空洞地说:“我的勇敢只有一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是我第一次跳崖,不是这一个,但是我跳下去之后,就觉醒了念力翅膀。” “从那以后,无论我跳下去多少次,最后我都会飞起来。”弑君者自嘲地笑了,“我总是会飞起来。” “死才不是勇敢,死是懦弱。相信我,活下去,比死要难上太多,只有不敢活下去的,才会选择死亡。”亚当站到他身边,也看着下面的悬崖,“但活下去就有机会,就有可能。” “听上去你好像死过。”弑君者半是玩笑半是疑惑地说。 亚当扭头看向他,耸肩微笑:“不是只有你有秘密,我只是没有你这么蛋疼罢了。” 弑君者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再次坐在了悬崖边上:“能再帮我读读诗吗?” “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弑君者大人。”亚当点头,随即无奈地摸了摸脸颊,哀怨地说,“我因为长得太丑,被斗兽场那边禁止出台去浴室了,所以以后我只需要侍奉你一个了。” “那是他们太肤浅,看不出你的内在美。”弑君者安慰地说。 亚当在心里腹诽:“去你大爷的内在美,老子人帅rou大好吗!要不是打不死你,谁要给你这个不要脸推人跳崖的神经病读特么诗歌。” “就去拿书架第三层的第四本吧。”弑君者这么吩咐道。这股子颐指气使的语气,也不经意间暴露了一些东西,不是曾经经常使唤人干活的高位者,是说不出这么自然而然的使唤语气的。 亚当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弑君者竟在房间里有专属的书架。虽然只是墙上横着插入墙壁的几块木板,可那仍然是个书架,而且上面书籍的数量比餐馆那边还多。 顶级角斗士的待遇确实很好,抛去没有自由这一点来看,斗兽场其实是弑君者这种强者的天堂。 亚当捧着那本名为的书来到外面,再次坐到了弑君者的旁边。 “从第27页的第二段开始念吧。”弑君者没有看他,只是再次吩咐了一句。 “…… 由悲剧和胜利所定义的生命 由悲伤和遗憾所累积的死亡 由罪恶和记忆所烦扰的精神 与其被荣耀所诅咒 不如在世上徘徊” 念到这里,弑君者忽然开口:“累及,不是累积。” 亚当一愣,低头一看,他真的念错了,他惊愕地看着弑君者:“你都背下来了?” 弑君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亚当看着这个神秘的雌虫,默然无语:“这本诗集能让我带回去看吗?” 弑君者轻轻点了点头。 亚当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那我回去了。” 弑君者没理他。 亚当却没觉得他没礼貌,他从这本弑君者可能已经倒背如流的诗集,稍稍窥探到了一丝弑君者的内心。他算不上太文青,可也从这本诗集里感受到了深邃的黑暗,沉郁的空虚,无解的悲哀,这无疑也是弑君者心境的某种体现。 这一刻的弑君者,那让他觉得繁盛辉煌的笑容悄然消逝,他坐在那里,像个失去灵魂的空壳,像个没有归宿的孤魂。 亚当沿着台阶往下走,因为心里不断想着弑君者,想着诗集,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和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相撞,险些跌落台阶,吓出了一身冷汗。 “哪儿来的丑东西。”对方傲慢又嫌恶地瞪视着亚当。 亚当抬起头,却不禁惊叫:“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