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蒋仙亭愣了愣，疑道：“这是什么意思？嘉哥哥，你要如何退让？”

    李代嘉骤然间想到了破局之法，那是喜不自胜，飞快说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们且听可不可行。”

    众人略显惊讶地看向李代嘉，不知道这傀儡皇帝有何计策。

    李代嘉说道：“大将军，你要逼我交出皇位，我本是打死都不愿意的，但我现在答应你。我愿意收养李端为子，愿意把皇位给他，我还担保皇室和后党都不会做乱，我只有两个条件。”

    秦克阵听到李代嘉竟轻而易举交出皇位，心中大奇，说道：“说来听听。”

    李代嘉答道：“一是此时大敌压境，幼主当朝只怕叫敌人轻视，须待北境战事尘埃落定之后，我才会传位给端儿。大将军也是明事理的人，想来能够允准我再做几日皇帝吧？”

    秦克阵微微颔首，李代嘉精神更是振奋，续道：“二是端儿得由我亲自抚养，如此一来，真尚哥哥的疑虑也可尽消了，对么？”

    李真尚并不答话，蒋仙亭忙劝道：“但嘉哥哥你仍在守孝期中，若是你亲自抚养儿子，日日享受天伦之乐，只怕为人所诟病……”

    李代嘉说道：“我抚养端儿并非为了享乐，而是为了江山社稷。国事为重，这等礼数只能暂且弃之不顾。待到端儿长达成人，我再去皇陵山向父皇祷祝忏悔。一切污名，由我一人背负即可。”

    蒋仙亭呆呆看着李代嘉，瞧见嘉哥哥脸上绽出温柔的微笑，分明是娇滴滴、软绵绵的一个人儿，柔波荡漾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坚韧……

    秦克阵心中微动，说道：“既然咱们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之所以非要李端来做这个皇帝，就是因为你李代嘉不听我的话。假使我再把端儿交给你抚养，你又调教出第二个李代嘉，或是第二个李真尚，那这皇帝还不如不换。”

    李代嘉脑中灵光一闪，说道：“那么，端儿就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抚养吧！”

    秦克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养儿子？”他神色惊慌，藏在黄金面具后的耳背微微泛红，头发倒竖，好似一只受惊的大老虎。

    李代嘉登时犯了难，李真尚则幽幽说道：“秦大将军，令弟方才还夸你是咱们中间唯一的真汉子呢，怎么你连拜过天地的发妻都翻脸不认？”

    秦克阵更是惊怒，说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啊！原来是你们兄弟姐妹合伙设计来欺辱我！”

    李代嘉连忙扯住秦克阵的衣袖，说道：“你快小点声呀，干嘛扯着嗓子大吼大叫的，全京城的人都听见你嚷嚷了！”

    秦克阵当真是又怒又羞，抬起巴掌就要将李代嘉抽翻在地！

    但他一低头，瞧见李代嘉脸颊通红，容貌如海棠花般娇丽无双，这一巴掌竟然怎么也抡不下去，于是悻悻哼了一声，轻轻打掉了李代嘉那只滑腻莹白的手。

    李真尚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你好不讲道理啊，就算别人能骗得你拜堂成亲，难道还能骗得你洞房花烛吗？自己做下的事，竟然不敢承认了？”

    将军府中不少人都知道那夜洞房花烛的真相，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其他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仁亲王在打什么哑谜。

    秦克阵给李家兄弟气得牙痒痒，本欲解释自己当时是为李代嘉所蒙骗，可又不愿将那小狐狸精百般勾引自己的情状当众吐露出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李代嘉微微吃惊，真尚哥哥怎会知道是我代替福吉jiejie出嫁？转念一想，恐怕是福吉jiejie或者旭真姑姑透露给了真尚哥哥，于是劝道：“好啦，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我这个法子，你们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秦克阵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只觉得李代嘉这法子十分利于自己。

    虽说要他和李代嘉共同抚养端儿，但他位高权重，只消白日里将端儿接到将军府教导，到了深夜再送回禁宫休息，绝不留给他二人说话的余地，李代嘉又能奈他何？于是心中十分赞同。

    但碍于情面，秦克阵绝不愿在李真尚表态之前先行点头，倒显得好像他多喜欢李真尚的儿子一样，于是默默不语。

    好在众人都知道秦克阵脾气刚烈，见秦克阵并未大发雷霆，就知道他是赞成之意，又齐齐望向李真尚。

    李真尚稍作沉吟，说道：“若是由嘉儿和大将军共同抚养端儿，便是一半李家对上一半秦家，端儿日后成长为什么模样，全看他自己的根性造化了。”

    李代嘉听哥哥口风俨然松动，心中大喜，说道：“是啊，端儿是你的儿子，自然是我们李家的根性。”

    李真尚俯身凑到李代嘉耳边，说道：“若是端儿走上歧路，你可不能心软。”

    李代嘉愣了愣，说道：“可我……可我下不了手……”

    李真尚微微笑道：“我知道。”

    李代嘉呆呆看着真尚哥哥，忽然之间想到，真尚哥哥只不过是嘴上绝情绝义罢了，那都是为了唬住秦克阵。

    其实，父母对子女的爱护是天然至情，但凡留有一丝回旋余地，真尚哥哥都不愿端儿丧命……

    蒋仙亭低声说道：“嘉哥哥，你真的不再做皇帝了吗？大家都不肯退让，为什么偏偏要你牺牲？”语气中满是怜惜之情。

    李代嘉胸中涌起一阵暖意，真尚哥哥也好，秦大将军也好，他们心里都装着很多东西，只有小亭在意他是不是心里委屈……温柔笑道：“父皇本就不愿我来做皇帝，我把皇位还给端儿，也只是拨乱反正罢了。只要有利于李家江山，又何所谓牺牲不牺牲？”他眼神澄澈，心中一片清明。

    蒋仙亭爽朗一笑，说道：“好哇，嘉哥哥不做皇帝了，我也不用再扮小太监啦。不管你去到哪儿，我都跟着你。等你退位，我就护着你去北方找赵大哥，你喜不喜欢？”

    李代嘉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牵住蒋仙亭的手，只觉得这少年的手格外温暖……

    那厢，李真尚问道：“秦大将军，你觉得嘉儿的法子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克阵说道：“眼下既没有第二条出路，便只能如此。你速速命令张勉之交出世子和阿晏，我自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李真尚笑道：“大将军是真汉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可一定要算数啊。”

    秦克阵喝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厚颜无耻吗？我说过不杀你们，自然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快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李真尚点了点头，转身朝张勉之说道：“张大人，这回多亏了嘉弟出谋划策，你不用再效仿陆秀夫投海自尽了，放人！”

    张勉之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即指挥众武士放走秦守晏和李端兄妹。

    秦守晏终于重获自由，稍稍活动手脚，便快步奔到李代嘉面前，低头在李代嘉的脸上响亮亮亲了一口，赞道：“还是嘉儿最聪明。”又走到秦克阵身旁。

    兄弟俩当即避开人群，低声交流起来，时不时伸手指点着李代嘉和李真尚，不知是在密谋什么。

    李端兄妹则手牵手跑到许吟华面前，叠声喊道：“母亲，母亲——”

    许吟华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悲痛，一手将女儿抱在怀里，一手紧紧牵住儿子，转头望向李代嘉，柔声说道：“皇弟，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方才不该对你口出恶言，你……你跟旁的李家人都不一样……你是我孩儿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携着一对儿女，盈盈拜倒在地。

    李代嘉忙道：“嫂嫂何苦如此？咱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赶紧扶起了许吟华。

    许吟华泪流满面，低头说道：“端儿，银雯，快谢谢六皇叔的救命之恩啊，六皇叔为了救你们连皇位都不要了！”

    李银雯羞答答看了李代嘉一眼，轻声说道：“谢谢六皇叔。”说完就转头扑进母亲怀中，口中咯咯直笑，显然十分高兴能与母亲团圆。

    李端则竭力仰起小脸，定定望着李代嘉，脆生生喊道：“父皇。”

    李代嘉哪里料到端儿这么快就改认父亲？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李真尚。

    李真尚孤身立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妻儿重逢的情状，神色一派从容，似乎并未听见。

    李代嘉这才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来，软声说道：“端儿，我收养你只是权宜之计，绝不会逼迫你抛弃你的亲生爹娘，以后你还是叫我皇叔，好不好？”

    李端嗯了一声，乖乖巧巧唤道：“小皇叔。”牵住了李代嘉的衣袖，眼中满是纯真依恋之情。

    李代嘉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摸李端的脑袋，一时恍然出神，想当年，自己卯足了劲儿和真尚哥哥竞争太子之位，怎会想到数年之后，自己竟会主动把皇位让给真尚哥哥的儿子？

    这时，秦家兄弟并肩走回人群之中。

    秦克阵沉声说道：“皇上收养仁亲王世子，东宫迎来新主，乃天下福兆。如今辽人虎视眈眈，数次派来使者要求联盟，末将恭请皇上携太子亲至北境谈判，想来能以龙裔威严震慑蛮族，永绝后患。”

    李代嘉大吃一惊，说道：“你要把我和端儿都带去北境吗？”忽然明白过来，忙劝道：“我发誓绝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你安心去北境就是了，你……你就这么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