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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笑道:“当不得杨左使这般夸赞。” 来人一笑,道:“宋少侠实至名归。杨某难道是妄言虚夸之人?几年不见,宋少侠武功又有增进,只不知如今剑法如何了。” 这人正是杨逍无疑。 昔年杨逍任明教光明左使,自灭元而立明后,他领御史中丞之职,掌管御史台,可说位高权重。刘伯温虽任相位,终究不比杨逍有昔年明教资历,与朝中诸多明教之人有旧,若非杨逍并无争权之念,刘伯温能否坐稳相位也是两说。 自明教举事反元之后,如今已过去十数年,杨逍本就年近不惑,如今已过了天命之年,眼见天下太平,心中萌生退意,遂一封乞骸骨的告老折子上去,留下印鉴,带上昔年行走江湖之物便离开了府邸。杨逍内力深厚,多年来保养得益,面容并不显老,看来便如四十许一般。离了长安,他本想回返昆仑,后一转念,决意先往江南走上一趟,这才在金陵城外巧遇了同样出来游历江湖的宋青书。 杨逍见宋青书做道士打扮,竟会遇上这种根本不入流的劫匪,有心想要看看他如今剑术如何,也就隐于林中,却没想到宋青书根本都没用剑便轻轻松松打翻了几人。 宋青书跟着笑道:“这些人也配我出剑?杨左使这是怎地,一身白衣在外行走,莫不是想要重回江湖?” 服色并非可以任意取用。从前元人治国,多数江湖人根本不管什么“朝廷禁令”,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但明朝立后,沿用唐宋关于服色的规制,如大红大紫这些颜色都是有功名官职之人才可能穿着的,平民百姓那就只能身着白衣。以御史中丞之位,除去皇家禁色基本是百无禁忌了,宋青书见杨逍一身白衣出现,心有所感,便未称其“大人”而以昔年江湖旧称呼其“左使”。也是因为两人虽数年未见,但都曾与瑶光有密切关联,算是“久仰”对方的名号,较陌生人要多上几分亲近,否则这昔年明教的旧称旁人唤出来,说不定就遭了秧。 杨逍洒然一笑,道:“宋少侠心思敏锐。某已辞官归故里,左使之称也是不必了。想我杨逍显赫半生,如今无事一身轻,倒也难得的很。今日凑巧见到少侠,何不共饮一杯?” 宋青书原只是心有猜测,却不料杨逍当真辞了官,怔了一会儿才笑着接口:“前辈相邀,敢不从命?我知金陵城内有一家‘怀德酒楼’藏有‘醉生’、‘梦死’两大名酒,又有女儿红、竹叶青、五粮液,不若由我做东,请前辈痛饮一番。” 杨逍也不客套,伸手示意对方先行。 宋青书哪里肯当真先走一步。 论年龄,杨逍比他长上两轮,论辈分,杨逍与瑶光同辈论交,而宋青书名是瑶光师侄,实是瑶光弟子,实实在在地矮了杨逍一辈。 两人在路上僵持片刻,杨逍忍不住笑道:“宋少侠这方面当真像教主,虽是道家出身,某些方面却比那些酸儒还要恪守礼教。也罢,某就托大先走半步。” 虽则瑶光称帝,杨逍私下里依旧习惯称其“教主”。在他心中,“教主”实比“陛下”或“先帝”更多几分含义,而各种隐秘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杨逍举步向前,宋青书随后跟上。 片刻之后,宋青书道:“杨前辈,我有一问欲询前辈。” 杨逍侧眸笑道:“但说无妨。幸而你没有那种想要问话却还‘当讲不当讲’的毛病,否则某定回你一句‘不当讲’。” 宋青书顿时失笑,“昔年小师叔也曾这般驳过一人。小师叔教我待人以诚,有话直言,无需言语中使些手段,徒然污损道心。” 言犹在耳,那人却已离开他多年。 自从那一年上小师叔与五师叔、五嫂去了天鹰教,便是十数年不曾回来。早些年间他还曾去昆仑探望过小师叔,后来明教举事,便只有信件往来了,四年征战之后,他随太师父去见过小师叔一次,却万万料不到那一面便成永诀。到如今,五师叔、五嫂回了武当,就连殷天正也推了赐封以养老为名同到了武当山,明教也已从江湖消了名号,独独昔年武当一派惊才绝艳的“雪竹”不在人间了。 宋青书心中略有些沉郁,很快便摇摇头,道:“杨前辈,请教前辈,我小师叔‘羽化’那一日,杨前辈可曾在场?” 杨逍微怔,这才明白过来宋青书想要问什么,心中不免也是略有些怅然惋惜。 “不瞒少侠,杨某亲眼目睹教主熔倚天剑、屠龙刀,铸成无双宝剑。而后……” 杨逍扯了扯嘴角,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憎来。 “杨某可不管旁人如何说,在某看来,便是天妒英才,一道雷霆后,某就连替教主入殓也做不到!民间种种仙人传说,某实无法相信……那姓张的小子虽也才华过人,某却始终为教主不平。教主历经坎坷,征战杀伐,灭元而得位,眼见天下将治却撒手而去,大好江山与权位托给那小子。还当真有人敢说教主是女子当权为天所忌,妄图穿凿附会搬弄口舌,呵。” 这也是只有明教旧人才能说得出的话了,若教旁人,那是绝不敢称当今皇帝为“姓张的小子”的。 杨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神色已平和下来。 “罢了,那小子也是知恩图报的,没有乱改史册。宋少侠,你可知晓,教主仙逝之后,也曾有人提议让你来继位?” 宋青书愣了愣,竟笑了起来。 从前瑶光多倚重身为光明左使的杨逍,两人私交也算不错,瑶光有时说起武当旧事,不免谈到自己有个师侄与自己学习多年,却未等到对方足以出师便扔下了他,当时瑶光话中满是对那位师侄的赞扬怀念,又有些许愧疚。 杨逍还笑道可以将那位武当少侠接来光明顶。 瑶光摇头叹道,他并不适合此处,如今想来,幸而不曾收徒,否则倒要害了他。 杨逍问,那张无忌又怎样。 瑶光答,无忌身世复杂,既已在此处,也不必再强行脱身,其中祸福尚且难料。 尚且难料。 果真难料。 待到瑶光一夕“羽化登仙”,杨逍在短暂的发懵后很快想到了可以塞住悠悠之口继位之人,于是他前去联络明教旧属,众口一词公推张无忌继位,朝中其他的声音立刻就被压了下去,而殷素素与张翠山极为通情达理,催着张无忌改姓不说,翌日便匆匆离开长安去了武当,殷天正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在这当口糊涂,拉上长子殷野王不多日就交割完权力双双辞官。如此一来,那些还有担心外戚干政之人也全都哑了。 教以文史,教以剑术,教以诸子百家……最后以一国相托。 人世间最高的权力、至尊之位,亦是人世间最沉重的权柄、万民所依。 她早知自己并无子息,若有一日去时,帝位迟早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