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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时刻,昌东终于忍不住,低头封住她唇,一手控住她腰,身子狠狠往尽处一顶。 她喉间逸出的声音被他吻堵回去,搅进交缠的唇舌间,又震回嗡响不绝的脑际,眼前全然失焦,世界奇异陌生,但渐渐的,身体被充满的涨实感觉,又让她如释重负。 昌东开始之前,她呢喃了句:“昌东,不要让我出声。” 她抓住这仅存的意识,像抓救命稻草,怕自己克制不住,怕被别人听到。 昌东嗯了一声,重新吻住她唇。 叶流西心安些了。 …… 天上没有月亮。 院子里,第一朵龟背蛇梅豁然绽开,纤细微雪拂向疏枝香蕊,梢头的夕阳把萼瓣映得橙亮半透。 镇山河惊怔而醒,焦躁地走来走去,掐爪一算,它就知道今晚必有大事,然而举目四顾心茫然:竟看不出在哪发生。 …… 被子早已滑脱到半腰,却不觉得冷,肌肤炙烫,连带得空气也温热,被子一角被身体带起,如同在风中扑摆,一下下打向她腰侧。 叶流西脑子里一片芜杂,许多场景乱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眼,听力嗅觉也都几近瘫痪,浑身上下能感觉到的,只有昌东。 她想起许多无关紧要的琐碎片段。 想起在那旗镇,深夜,打着呵欠,开着车,一家家旅馆地绕,接上那些夜归的女人,那是最矛盾的一群人,羡慕她不用下水,却又忌恨她站在岸上,离性很近,没日夜地抱怨,离爱最远,却谈得最多。 她们大多数住在城郊的那片低矮平房里,从镇上过去,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田埂,地不平,车子总在颠簸,车窗上,竖立着的玉米秸秆影子连绵不绝,像海浪起伏。 那些女人横七竖八歪坐车上,捏腿捶腰,七嘴八舌。 ——“要不是为了钱,老娘才不受这罪。”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点钱,把人往死里折腾。” ——“哎,我昨天看片,里头说你遇到相爱的人的几率,只有几十万分之一来着……跟喜欢的人做,应该就不一样了……” 又说她:“流西,你以后找男人,要擦亮眼,有些人,人前人后,差大了去了。” 叶流西剥了块口香糖进嘴里嚼,然后说:“我对爱来爱去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幸运。 因爱而性,全情投入,本就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纯粹快乐,有时难免疼痛,但跟搂紧他、被他索取时的充实感相比,又觉得不值一提。 情到烈处,皮肤rou骨都成了阻碍,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离他更近,一时恨不得自己能融化,一时又觉得身体都快被他揉碎了,恍惚中出现幻觉:身周的一切都在扭曲、缩小、折叠,飘成没有份量的微尘;与之相反的,是身体每一处的感觉都在无限放大,皮肤的轻蹭是山崩地裂,发丝的拂扫都成狂风卷袭。 身体的深处,如同接连爆炸,冲击波一波刚起,一波又至,又像圈圈不绝的涟漪,将身体寸寸笼入,指尖、发梢,每一处微小都被波及,无所不至。 巅峰的那一刻,像全速驶到至高点时的过山车突然脱轨,叶流西的脑子一片空白,这空白无限延伸,世界茫茫汤汤一片寂寞,只剩了她和他。 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彻底没了意识。 再然后,慢慢有了后续。 整个世界都温柔绵软,人像沉在暖融的水里将浮而未浮,又像躺在明亮灼热的太阳下慢慢融化,一颗颗水珠凝成,从皮肤上悄然滑落,她能清晰感觉到每一道滑痕带下的温润和薄痒。 不想思考,不想前进,甘愿沉沦,只想回味。 过了很久,身体才从抑制不住的颤栗中恢复,世界从层叠里次第展开,归于立体,慢慢真实。 眼睛终于能看到东西,空气微凉,床单濡湿,手指轻蜷间,无意中触到床边随扔的书页——那是黄金矿山的图册还是杂志的页缘?不知道,久远地像上个世纪的事了。 叶流西的声音沙哑软腻到不像是自己的:“昌东,你早就惦记上我了吧?” 昌东笑了一下,他欠起身子,两手从两边各自捉住她手腕,拉至她头顶,然后垫叠到她脑后。 这姿势像束手投降,好不自在,但她没力气去挣。 昌东低头吻她眼眉,舌尖蹭扫她睫尖:“是。” 叶流西痒得睁不开眼,手动了动,好想抽他。 妈的,他答“是”。 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惦记他,她一路不甘,半威胁半恐吓,把他收了之后,还小心翼翼守着护着…… 叶流西说:“你个……混蛋。” 昌东回答:“是,我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么样?” 叶流西真是咬牙都没劲了。 她看人的眼光,有时也真是一言难尽,初次见到昌东时,怎么会觉得他老实呢? 从没想到有一天,无赖嘴脸、流氓行径这种字眼,也能安插到他头上。 叶流西说:“我今天没力气了,你等着,下次我会治你。” 昌东凑近她耳边:“下次是你来治我,还是送自己来被我治?” 叶流西差点急了,昌东大笑着躺下来,伸手把她抱伏到自己身上,低声说了句:“这样你会舒服点。”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让她瞬间没脾气。 是舒服很多,他身体温暖,胸膛宽厚,伏上去听他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让人觉得全世界都安详。 昌东环住她软滑腰身,又伸出手指慢慢勾绕她头发,初见她时,她头发只到肩侧,现在又长了些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流西睡着了,没了爪牙的小豹子,精疲力尽时,真是比小奶猫还要温顺。 昌东一直没睡,怀里温软美好,这感觉真实到让他有点害怕,总觉得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关内关外,其实大梦一场。 和叶流西在一起,他常有一种看不到明天的感觉。 哪怕两情相悦,抵死缠绵,都让他觉得只是眼前烟花,酣时盛宴,易冷易散,转瞬天涯。 他从来没法计划跟她的未来,就如同他计划不到她的出现。 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人生里的。 来的太容易的,走的也会容易,来错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掰正。 昌东低下头,下巴轻蹭她发顶,低声说了句:“流西,你要记住我的话。” 我们两个,最后不要走散了。 —— 这一天,以镇山河的一声嘹亮鸡啼拉开序幕。 李金鳌开门见到镇山河,还以为是见到了镇四海:果然老话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四海者暴躁吗,这镇山河跟镇四海相处才几天,怎么性子就被带偏了?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谁得罪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