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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仪娘娘立在一旁,只福了半福,便作了罢。吉嫔则于蒲团之上叩了首,“姝庆轩吉嫔邵氏拜见滟贵妃、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自宫女手中接了茶盏,一一恭敬奉上,头上俏丽的蓝宝石蜻蜓头花,随动作颤颤作响。贵、贤二妃却也不见怪,只接过茶盏抿一口罢了。 月菡借着她二人喝茶的当儿,抬眼细细打量吉嫔:细长条的身段,纤眉细目颇有将门之女风范。清凌凌的荷叶碧色琵琶襟小袄,下着宝石蓝细绢百合裙,裙摆不似宫中女子一味求长,却是利索得很,露出里面绸缎面的淡雪青色小靴。想来是自小生于虎门将府,穿着亦比寻常女子多了分英气。月菡心下暗赞,当下向一旁李婕妤悄声笑道:“果然是虎门无犬女,你看她这穿着打扮,真真儿是脱俗。” 李婕妤亦笑道:“可不是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俗物,咱们皇上也未必这样看重。” 只听滟贵妃道:“这位邵meimei生的标志规矩又好,本宫一见便喜欢。”说着使了眼色给璇玑。璇玑会意,捧了锦盒上前笑道:“娘娘见了小主便觉得亲切,赏吉嫔小主一对五蝠捧寿簪。” 那吉嫔也不卑不亢,只含笑接了谢恩道:“嫔妾生小出野里,娘娘不嫌粗鄙便好。” 一旁半晌不语的昭仪忽而开了腔,笑容灿若星辰,“吉嫔meimei自是百里挑一的好,难得的是规矩十足,举止讨喜。可见是大家子出来的,比不得出身不明的番邦蛮子罢了。”说着转向一侧的徐贤妃,精巧银约指郁金步摇垂下的猫眼石在额前划过一道晶亮弧线,“本宫还要多谢贤妃jiejie为华音殿寻了位好邻居呢。” 此话一出,惊得月菡眼皮子一跳,前几日里,昭仪才为了吉嫔被分来浩翎宫的事情大闹了一场,后来皇上来劝才好些,今日又旧事重提,想来是要寻贤妃的晦气。她才要出声打圆场,只听下首的淳贵人笑嘻嘻道:“昭仪娘娘这话,嫔妾却不懂了。难道咱们之中谁还是什么番邦蛮子不成?” 月菡心下一沉,深怨这淳贵人唯恐天下不乱,却也无法转圜了。她只得暗忖:昭仪平素便是口没遮拦惯了,素性儿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理旁人死活的,今儿这话算是说过了头儿了。淳贵人又是个没脑子的,入宫三年却早早失了宠,心里头想来是看着谁也不顺眼,想要讽刺几句,也是可笑。 原来大齐朝地方千里,含括除西域边疆及黑水以北的大部分地区皆以臣子自称,拜于大齐朝下。西南百越一部早在齐圣祖之时便臣服,年有岁贡,常以和亲加以联系讨好。徐贤妃入宫前原是百越大理郡王之庶女,君陌还是皇子时,先皇便将她封为嘉懿公主送入府中为侧妃。是以徐贤妃年虽未长滟贵妃许多,已是宫中资格最老的妃嫔之一。因是出自番邦外臣,又是庶女,徐贤妃出身自是不如凭着皇亲国戚身份入宫的昭仪。 月菡抬眼留神观察贤妃,不由暗暗担心。唉,这本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然而昭仪这话说的太露骨又极厉害,贤妃纵是涵养再好也怕不能轻易放过。 果然,只见贤妃立时变了脸色冷笑道:“原来昭仪与吉嫔相处两天便消了怒气,可见吉嫔最是随遇而安的和蔼之人。只是昭仪好歹想清楚话再开口,否则甘愿败了东郡王府的脸子,却不知皇上可还会好言劝你。” 昭仪闻言自然不忿,方要辩驳,月菡忙开口笑道:“可不是皇上看重昭仪娘娘!若非是吉嫔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儿,谁还配给娘娘的华音殿做伴儿呢?嫔妾倒想去沾光儿,可惜皇上不肯,认定了嫔妾聒噪,只会扰人呢。”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连滟贵妃也笑个不停,道:“就只周婕妤说话伶俐,谁还嫌着你吵闹呢?巴不得你来凑趣儿罢了。” 璇玑连忙也让道: “天儿怪热的,昭仪娘娘请落座罢,奴婢已备了上好的雪顶含翠。” 月菡忙向国昭仪使了眼色,笑道:“这不,咱们又能沾着昭仪娘娘的光了。璇玑姑姑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肃容,平日里哪里敢劳动姑姑倒茶吃呢。”只见璇玑听了笑得掌不住,道:“婕妤小主惯会拿着奴婢取笑儿,可折了奴婢了!”月菡见昭仪自持身份不愿再言,忍气回了座,少不得这才放下心来。好在这一番说笑,让方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只是要再有多心留意的,也顾不得了。 这边又听滟贵妃问:“方才是说笑话儿,现下正经事也不能误了。可该周婕妤了。” 月菡听了,忙收了笑意,起身走到正殿中央,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跪礼,恭恭敬敬道:“今儿原该是嫔妾携宫里新封的盈嫔来向各位娘娘见礼的,只是她自打入了宫以来,身上便不大好,传了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吃几服药,静养一阵子才能好。前儿晌午时看着还好,不过弱些,吃了药,到昨儿傍晚却发起来了。嫔妾寻思着,这病也不知要紧不要紧,再过了病气给姐妹们,这才着人向贤妃娘娘告了假,今儿怕不能来见礼了。贤妃娘娘也遣人来看了,说不妨事儿,日后好全了再补罢。因听小太监说,皇上已在贵妃娘娘宫里了,嫔妾恐惊着皇上不好,这才没回贵妃。因而今儿特来告罪。” 滟贵妃听了,便道:“也罢了,叫她好好儿养着吧。” 月菡领了命,正要退下,只听身后一娇怯怯的女声讽道:“怪道人家说,宫里头要数周婕妤口齿上拔尖儿,这一来二去的,三四天的小事儿说得这么详细。只是啰嗦些,难为贵妃娘娘耐着性儿听婕妤的呢。”月菡眼风一扫,知又是淳贵人。她二人同日进宫,及至现在,月菡自生了帝姬,一路封赏,已能和颇有资历的李婕妤平起平坐,而淳贵人却早早失宠,因此她平日里也多有不忿儿。 月菡也不恼,只笑盈盈道:“怎么淳贵人认为新晋宫嫔初次向各位娘娘见礼是小事儿么?若不说清来由,虽娘娘们圣明不会疑我,倒由得那起子小人背后嚼舌,反怪我不懂规矩,岂不使娘娘们威严受损?计较起轻重来,嫔妾还是觉得要向娘娘们说明才是。” 方才淳贵人挑拨,贤妃已面露不快,现在更有不喜之色,只听她道:“淳贵人今儿话说的多了,可该记牢‘言语谨慎’才是妃嫔本分。”滟贵妃却不理会,只淡淡道:“盈姬既是病着,便先撤了她的绿头牌,等她大好了再议罢。” 月菡顺从地答应一个“是”,默默退了回去。余下各宫主位领了新的宫里人向二妃行跪礼奉茶,又依品阶与其余嫔妃见了礼,这才算礼成。 ☆、二、姝昀夫人(上) 帝京的秋,总是透亮。这一日日头正好,艳艳碧空如一片上好素锦,霍亮亮的张扬,肆意携了清透的露气漫进门里窗里。 濯颜殿内正是一派静谧,内室垂了珠帘,只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