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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等马车走没了影,才小声交谈两句: “魏王爷好大隆恩,现都能乘马车进宫去了。” “可不是,这护送的都是头领。” “嘘,快别乱说话,都站好。” 宣德殿中,除却内侍一名,只身穿着衣头戴明珠金冠的李世民一人在座,手执竹简,啵啵翻响。宫灯长明,过显冷清的殿上明火昏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这一室诡谲的宁静。 “陛下,魏王已到,是否宣进。” 门前人影退下,未几,一身褐红深衣的李泰,独自夹着蒸腾的夜色进门,步行屡屡,他垂首抄袖,脸庞遮在这一殿灯火的阴影处,就在殿前停下,迎着李世民略含期待的目光,衣袂扑朔声里,屈膝跪下,一揖首,低声道: “儿臣迟归,敢请父皇降罪。” 李世民上下打量他一遍,笑声道,“先不论责,事情办的如何?” “幸不辱命。”李泰将手从袖中抽出,带出一份卷起的绢帛,交由内侍呈递,就在李世民攒眉细看之时,禀道: “此次获闻密行,沿途剿毁红庄窝巢一十三处,杀陵州、普州红庄孽匪二百三十四人,缴获兵械珍宝若干,捉拿毒医丹士活口五人,明日即可押送进京,另搜得丹卷密录一卷,现呈以父皇。” “好、好!” 李世民拆开那拈着几点血腥有些发黄的绢纸略看一遍,但见其上药序累累,方闻注解,略显兴奋地连声叫好,反手将白帛扣下,坐直了身形,扬眉洪声道: “红庄孽匪,扰我朝纲十数年,又在新朝之时将你拘禁扣押,毁你视目,实乃仇大,奈何其行踪不定,藏匿之深难以琢磨,此次全赖皇儿两年巡游期间得来探报,以挫其势,虽迟归三日,但功不盖过,朕欲行赏,你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惊奇!难怪夜深入宫,退避左右,竟是谈及红庄秘事,当年安王事败,红庄隐匿,朝中鲜有人闻。谁又知,李世民从未放松过对这种秘密一方的警惕和杀心,怎奈十数年过去,却无从下手,唯一鲜明的线索正是在少时曾被暗送蜀地的李泰身上,然而他往返皆为红庄密送,亦是不知其所在,多次探问无从获知,李世民却在那时开始,对这儿子越发喜爱起来。 当年被从红庄送回,李泰不知如何回报宫中,是让李世民误以为他在蜀地几年教训是为受辱,但信是不信又当别论,父子间隙,岂是一朝一日生出? 新婚之时,双案并发,让李泰进退维谷,心生警醒,知李世民对他耐性消磨,只将多年探到红庄线索以报,自请去剿,大获成功,一面加重了李世民对他同红庄牵系的疑心,一面却重新换得其重视,这一招以进为退,以杀为生,险行险得,却是收得奇效。 “儿臣不敢居功,此行亦有损伤,北衙禁军死有四十,伤残过百,但求父皇恕罪即可。”李泰心如明镜,怎会当李世民龙颜大悦之时,真会应他一概所求。 “朕既说你功盖过,那便是必要赏你的,”李世民五指轻叩龙案,略一沉思,道,“你可知朕为何要你捕获红庄医毒丹士,留他们活口?” “儿臣愚昧。” 李世民笑笑,挥手让内侍前去传宴,待到酒rou满桌,两杯下肚,他方感慨道: “当日你母妃代朕受过,拦下红庄行刺,岂料她身中异毒,卧病不起,最后那几日她是有同父皇坦诚来处,才知她是出身蜀地秘派,又告知朕红庄之中,医毒丹士之能,是有活死人医白骨的厉害,有如此之能,若不收为己用,杀害未免可惜。”他目光转动,忽地叹声道:“皇儿,你可知当年朕为何要将你送到蜀地,交给红庄孽贼?” 贴在杯身上的五指收拢,食指尾端的蓝宝石戒面闪着幽光,李泰低头,“儿臣不知。” “将你送走,正值安王谋反之际,朕之势弱又无兵力,继位难保,红庄暗箭防不胜防,”李世民脸色复杂,涩声开口,“她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知安王若反,必害天下黎民,她在离世之前,告诉朕一方法免祸——便是将你暂时送走,交由红庄看管,可暂退红庄敌意。” 尽管早就猜到当年被送走的原由,现从生父口中说出,绕是李泰心沉如水,也难免胸口一钝,多可笑的事实,他这条命,也许生来就是母亲拿去保换生父安危的一个手段。 幼年记忆里飞蛾扑火一般的女人,到死也只念着一个人。 第176章 同心同眠 “朕本来不舍亦不大信,在你母妃逝后,又强留了你半年,终是不济,忍痛将你送走,”李世民一口咽下酒水,自嘲道,“果然红庄收势,不再暗助安王,却可怜了你在外受苦那些年,回京之后,变成这副孤僻模样,你的眼睛——” 他声音发紧,似是回忆起了他继位之初,时隔几年头一回见到这沉默寡言的庶子,年少时的情景,侧头转了话题,“皇儿,你知道这些,可会怨恨为父,怨恨……你母妃?” “不会。”李泰起坐离席,面向李世民跪下,声音清醒,语调清晰,“父皇多虑,世事当有轻重缓急之分。” “好,不枉真看重你,”李世民放下酒杯,同样离席,走下台阶,上前扶起李泰,一手轻拍在他已不同当年瘦弱的宽阔肩膀,轻声道:“前几回的事是委屈了你,但朕对你期许颇高,莫要怪朕对你严厉,听说你那王妃腿上不好,这回俘获医者,朕叫人探问之后,可派给你用。” “谢父皇恩典,但儿臣已访得,江南有一治骨名医游走,欲带她前去求医,敢求父皇恩准儿臣离京。” 李世民犹豫片刻,道,“你才杀孽匪,定为红庄所恨,原本不宜远行,但你既有心,朕也不阻,就派一支禁军护送你沿途可好?” “多谢父皇恩准。” “那就这样吧,”李世民松开掌下略显僵硬的肩膀,转身走回高座,举杯道,“今夜高兴,陪朕醉上一回如何?” 李泰未答,却是同样回到座上,端起了酒杯陪饮。 酒酣夜醉,李泰从宣德殿中出来,已是月上中天,殿外闷热,来往风吹都夹杂着燥气,抬头望了眼头顶月色,他一手移到左肩,按了按,鼻尖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涩,眉心微蹙,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易容做随从的阿生弯腰跟上,两名宫人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四名侍卫跟在其后送行。 坐回马车上,出了宫,阿生才从座驾钻进车内,一路无话,直到魏王府门前。 阿生拦下欲往翡翠院去通报的下人,孙得来从前厅跑了过来,跟在李泰身后往后院走,一面汇报